這一日,驛館的兄弟們都在整理回邊關的行李, 楊鐧已經徹底死心了, 默默收拾好了一切,對著京城的天空發呆。
他本打算找機會留在京城, 甚至直接退伍不走了, 但是如今她看穿了他的心思還退避三舍,那他留不留都沒什麼用了, 以後都不能見到她更何談有什麼幫忙, 再說, 他一個小兵有什麼好幫女皇的?女皇於他而言,就像這天上的雲彩,看得見它的美, 卻離得十萬八千裡,根本不是他能觸碰到的。
楊鐧看著頭頂的雲自嘲不已。
“楊大人, 門口有人找您。”驛館管事進來稟告。
楊鐧以為是自己的弟弟, 這孩子最近課業緊,從每日過來到隔了幾日過來, 每次來都對他依戀不已,想到弟弟, 他心底軟了軟, 起身往門口走去。
驛館的門打開, 門口沒有小楊鉞的身影,楊鐧疑惑地朝門口左右張望,什麼都沒看到。他狐疑地想要回去, 突然又頓住了腳步。
驛館門口石獅子邊露出一角湖藍的衣裙,一個人影慢慢轉了過來。
“楊大哥,有空告假出來走走嗎?”日思夜想的人笑盈盈地站在那,衝他打招呼。
楊鐧抓著門把的手猛地用力,點頭:“有……有……”
皇甫楹站在原地等他回去告假,卻見他隻看著她,什麼動作也無。
“楊大哥?”她歪了歪頭,疑惑。
隻是單純的一個動作,楊鐧全身的血都衝到了腦門,麵紅耳赤,他一轉身跑回驛館,大門被他甩得呼啦呼啦響,皇甫楹看得目瞪口呆,繼而噗嗤笑出來。
才幾個眨眼的功夫,楊鐧又風一般地跑了回來,一個急刹車停在她麵前的階梯上。
皇甫楹仰頭看他:“這麼快好了?可以出去了嗎?”
楊鐧點頭。
“那……”皇甫楹看了看他不動的身子,遲疑地回身往前走,微微側頭,看到他默默跟了上來。這人……她心內好笑搖頭,怎麼突然傻傻呆呆的了。笑完,想到他為什麼會這樣,臉上又熱了一熱。
兩人沒有去什麼地方,皇甫楹有話說,外麵不方便,借了楊家的地兒。
楊鐧很久沒回家了,楊鉞也經常在義學,家裡不少地方都積了灰。他打開門,連忙擰了抹布擦桌子椅子,又束手束腳地站在她麵前:“您坐,我去燒水。”
“不用了,楊大哥。”皇甫楹叫住他,“上次就說過了,我們平常相處就好。”
楊鐧背對著她,手裡的抹布被他捏在拳頭裡皺成一團,這些天心裡的煎熬全都湧了上來,一時說不出平靜完整的話。
“我今天來——”
“我去放抹布!”
皇甫楹嘴裡的話停在舌尖,看著他匆匆跑開的背影,隱約感受到了他心底的不平靜。
楊鐧一個人站在井邊,平靜了很久,做了很多心理準備這才鼓起勇氣重新走回屋裡,進了屋,發現皇甫楹沒有坐在那,而是站在窗前。
他走過去,透過窗看到了院子裡的井口……他剛才在那裡的形狀被她全都看見了?!
楊鐧哄的一下,臉又紅透了。
皇甫楹幾乎能感受到身後人的呼吸紊亂、局促不安,這次她沒有回頭,看著院子裡光禿禿的景,開口:“你知道我選皇夫的標準嗎?”
她知道了!楊鐧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心思被她知道了!所以現在想要來打消他的念頭嗎?幾百遍的心理準備也抵不過身臨其境,心底湧上來的苦澀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吞沒了。
“皇室放下權力轉交給內閣已經幾百年了,為了避免皇家掌控朝中勢力重新集權,每一任帝王的配偶,出身都是清而不貴,有底蘊卻無實權。兩年前我選皇夫,劃去了所有名單上誌在疆場的少年。”
楊鐧眼前一黑。
“不是不喜歡武將,是因為,我不能拖累他們也不能害了我自己。一旦他們之中有人成了皇夫,他的誌向,他多年苦練的功夫,他向往的疆場可能都成了泡影。內閣不會讓皇夫手握重兵,在當下局勢中,皇夫最大的施展空間,就是京城政治場。”
楊鐧好像聽明白了,她是告訴他,一旦成為皇夫,過去的成就未來的誌向全都會消失,皇家和內閣不允許皇夫擁有權力。
他不敢猜測她是不是考慮了他的可能性,但是他還是小聲說明自己的想法:“在你祭天之前,我隻是想做一個捕快,乾得好了,做一個捕頭。”
皇甫楹訝異地扭頭看他。
楊鐧默默和她對視。
皇甫楹搖搖頭:“那天,楊鉞說想要考狀元,我問你,你的誌向是什麼,你恐怕忘記自己的反應了。你有誌向,隻是因為家庭,因為弟弟,所以全都壓抑下去。”
楊鐧沒想到她會注意到這些,這讓他越發難以克製自己的心動。
“是!我喜歡疆場殺敵,我喜歡軍營裡的生活,我喜歡去當兵繼承我爹的遺誌!”他大聲說。
皇甫楹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
楊鐧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但我不是官迷,我不在乎功名利祿,難道皇夫連自己喜歡的都不能做?”
皇甫楹說:“柳延芳為什麼會被選中呢?因為他身體不好,考上了榜眼卻不能做官,內閣覺得他沒有威脅;但是他驚才絕豔,在一群迂腐無能的人裡脫穎而出,所以朕看遍了所有人,隻有他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