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是一片平坦的空地, 不知道是太子撞上了柳盈盈,還是柳盈盈撞上了太子,南玉現在往外看去, 見到的便是太子命令柳盈盈陪他玩沙包。
如果以為這是太子對柳盈盈另眼相看那就錯了,此時的太子揪著柳盈盈陪玩根本不是喜歡她,而是故意戲耍她。
隻見他抓著沙包抬手就往柳盈盈身上丟, 柳盈盈躲了第一個,第二個就過來了,躲了第二個緊跟著就是第三個,等到沙包丟完了,他也不讓人撿,就挺著小胸脯一副讓人牙癢癢的小霸王樣,頤指氣使地讓柳盈盈把沙包撿回來。
柳盈盈的婢女想要幫主子撿, 撿回來一個, 就被太子厭惡地直接砸身上, 太子邊上的太監緊跟著嗬斥:“大膽!太子千歲的東西憑你個賤婢也敢動!”
那婢女捂著被砸痛的地方不敢再動彈。
柳盈盈臉上什麼表情南玉看不真切, 但聽她聲音依舊是綿軟的,語氣中沒有被太子欺辱的怨憤反而是對太子如此行為的不讚同。
“太子想要玩沙包可以下次再來找卑妾, 不管你想要怎麼玩, 卑妾保證都陪你,隻是現在您大冷天出了一身汗,還是快回去換個衣衫。”
太子根本不理會,抓著沙包讓她跑起來,他要繼續砸她。
柳盈盈依舊很真誠地關心勸告:“卑妾曾照顧過家中弟弟,他也像您一樣愛跑愛玩, 有一次跑馬回來一身汗又跑去園子裡吹風, 夜裡就發起高燒病了十幾日, 苦藥汁子吃得做夢都喊苦。”
太子一個沙包砸過去:“那是你弟弟沒用,快給孤跑起來!不跑孤砸起來一點趣味都無!”
柳盈盈無奈歎氣,抓住了丟過來的沙包:“那太子殿下與卑妾打個賭如何?”
太子頭一次遇到打賭,被激起好奇之心:“打賭?什麼意思?”
柳盈盈握著沙包含笑看著他:“若是卑妾躲過了太子殿下五個沙包,殿下就去換一次衣裳,您要是想玩,卑妾在這裡等您回來;若是卑妾躲過了殿下十個沙包,殿下換好衣裳後看一個時辰書,明日再找卑妾玩沙包。若是卑妾躲不過,殿下想讓卑妾陪您玩多久就玩多久,可好?”
太子一下子來了興趣,他這幾天對於沙包已經開始有些厭,所以今天找了一個活靶子妃子,專門追著她砸沙包,現在柳盈盈說要打賭,他一下子就有了新鮮感,想到剛才自己百發百中,仰著雙層小下巴就一口答應。
南玉笑了,小蠢蛋,自己主動鑽進了人家的套子還洋洋得意,怪不得最後丟了皇位,原來從小就不聰明。
後麵的發展沒有任何懸念,柳盈盈突然之間變得動作靈活,十個沙包全都險險躲過,太子氣得跳腳,卻不得不遵守承諾。
南玉有些意外,此處無人,柳盈盈隻帶著一個婢女,其他都是太子的人,而太子才五歲,照他往日的熊,輸成這樣應該號啕大哭耍賴逃避才是,竟然真的言出必行,跺腳放狠話“下次孤一定會贏回來!”然後走了?
南玉垂下眼看著自己微微露出廣袖的蔥白指尖,如此看來,皇帝對太子的教育還是有一些正麵效果的。也是,前世的太子雖然不適合當儲君,卻依舊是個不錯的少年。
正想著,身後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南玉抬頭,撞上太子羞憤惱怒惡狠狠的視線。
她看了看周圍,這才發現太子竟然是往她這邊離開的。
南玉麵色不變,對太子行了一個禮,微微側身,讓開小路。
太子不動,依舊惡狠狠瞪著她。
南玉心底暗歎一聲,她拿到的牌似乎都是炮灰的牌啊,柳盈盈贏了熊孩子,熊孩子乖乖遵守諾言打算換衣服去念書,而她看到了熊孩子丟臉輸了賭注的全程,卻被這熊孩子記恨上了。
想歸想,臉上卻什麼神色都未露出來,掛上一貫的溫柔微笑,語氣輕柔客氣:“太子不走嗎?您不走那我先告退了。”
太子尊貴,美人以下的妃子在他麵前都要卑稱,不過南玉在皇帝麵前都暗戳戳稱“我 ”,對於小對頭太子就更不在意了。
太子也的確沒發覺,他整張小臉都通紅通紅的,不知道是羞還是怒,隻是很不好惹地瞪著南玉,偏偏南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說出的話平靜得讓太子更加憤怒了。
被忽視的憤怒。
“醜女人,你給孤站住!”太子提高了聲音,童聲一下子變得尖利,響徹竹林。
“太子殿下?”外麵本打算離開的柳盈盈也聽到了,疑惑地朝這邊走來。
南玉撫了撫額頭,她真懶得和這些女人鬥心眼。死孩子就是討人厭,她都不抓他的痛處嘲笑他了,這麼大方地裝作不知道給他留麵子,不領情就算了,還硬要和他做對。
太子可不知道成年人的心照不宣,他隻知道自己輸了的場麵被死對頭看到了,死對頭還一副無視他的樣子,心裡不知道怎麼笑話他,心裡又氣又慌,不知道怎麼扳回一局,卻下意識和南玉反著乾,不讓她得意。
柳盈盈已經走到了竹林,看見太子對麵的南玉瞪大了眼睛,連忙彎腰行禮,頭死死低著。
南玉看不見她的表情,不知她此刻的心理活動是怎樣。不過她也沒放心上,隻看著太子,臉上露出外人看來完美無瑕,卻讓小孩子深受刺激的笑:“太子叫我嗎?您有何事?”
太子一手捏著拳頭一手捏著沙包瞪著她,胸膛起伏幾下,低頭看看手裡的沙包,揚起手。
南玉笑著問:“太子還想玩丟沙包嗎?”
明明再尋常不過的話,太子卻想起了當時她也是這麼笑眯眯地問他是不是要玩打雪仗,頓時屁股隱隱作痛。
南玉不顧他變了臉色,僵在原地,依舊笑吟吟地說:“柳八子如此柔弱太子都打不過,還是先和柳八子玩吧,哎,要不是看了您和柳八子打賭,我都不知道太子原來這麼弱,上次看來真是我的錯,應當再讓讓您才是。怪不得您哭得那麼慘,南玉給太子道個歉。”
太子瞪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所有神智都被氣沒了,連話都不會說了,舉著沙包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憋屈得要死。
他身邊那些狐假虎威的太監也不敢出頭,楊南玉背景深厚他們不敢得罪。
南玉一笑,姿態萬千地行了一個禮,翩然離開。
南玉走後,柳盈盈這才緩緩抬頭,望著她離去的小徑看了一眼,這才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您不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