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地上漏開一條縫,黎晚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她這一生也算是大風大浪過來的, 但是這麼尷尬凝固到令人窒息的場麵還真是絕無僅有。
黎澤霖真的有點瘋。
在會議室那一次她就應該發現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紀曜忽然輕輕一笑:“看來我不大方便繼續待在這兒了。”
凝固般的氛圍被打破。
氣氛稍微鬆了鬆。
他極有風度的起身, 看著黎晚的眼神裡不無遺憾:“等你有空的時候, 我還是希望能請你吃個飯。”他說著轉向蔣婉嬌和黎建文說道:“那叔叔阿姨,我就先不打擾了。你們慢慢聊。”
蔣婉嬌和黎建文都尷尬的起身。
“不用送了。”紀曜說道。
“我送一下吧。”黎柔站起身送紀曜出門。
目送紀曜上了車,黎柔才關上門,想到剛才的狀況,莫名的想要發笑。
蔣婉嬌和黎建文又坐回了沙發上,視線又齊刷刷的回到黎澤霖和黎晚身上。
黎柔也走了回來, 坐在了剛才紀曜的位置上, 看到在她麵前一直遊刃有餘的黎晚現在滿臉緊張,她心裡不禁有些隱秘的快感。
客廳裡隻剩下一家人。
“說說吧, 怎麼回事。”黎建文艱難地出聲。
蔣婉嬌說: “你們兩個先把手給我鬆開。”
黎晚臉上一熱, 立刻要把手抽回去, 被黎澤霖按住, 反而扣得更緊, 淡淡道:“你們反正要習慣的, 從現在開始適應吧。”
蔣婉嬌一噎, 胸口跟著一悶,往後靠在沙發靠背上, 用手扶額,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黎建文不自然的咳了兩聲。
黎柔卻一瞬不瞬的盯著黎澤霖, 驚奇中帶著隱隱的崇拜。
她什麼時候才能像大哥一樣強大?
不會被任何東西動搖, 堅持自己。
黎晚開始自暴自棄。
黎澤霖說: “我本來想找個適當的時機再告訴你們, 但現在覺得,還是越早讓你們知道越好。”
他眉眼冷淡下來。
要不是他提前回來,都不知道家裡給黎晚安排了一場“相親宴”。
黎晚呢?她是不是會順勢和紀曜交換聯係方式?
他握著黎晚的手無聲的緊了緊。
指縫被壓得有點疼。
黎晚默默忍著,不敢吱聲。
黎澤霖似乎發現弄疼她了,很快鬆了鬆,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的摩挲了兩下。
蔣婉嬌又坐起來,盯著他們:“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的事?誰起的頭?”
黎澤霖毫不猶豫,“是我先喜歡的她。”
蔣婉嬌頭又是一昏。
黎建文欲言又止。
黎澤霖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說道:“放心,我是在知道她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之後才動的心。”
黎建文鬆了口氣。
如果是這樣,好像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蔣婉嬌突然又打起精神,看向黎晚:“那你說的那個你喜歡的同事…….”
黎澤霖很淡定,“也是我。”
蔣婉嬌一陣頭痛,“澤霖,你怎麼那麼糊塗?晚晚是你妹妹!你、你怎麼能和你妹妹在一起?”
黎澤霖很冷靜,“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合理合法,為什麼不能?”
蔣婉嬌說:“那我問你,你想過外麵的人會怎麼說嗎?你和你妹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她停頓了一下,盯著他,“你不用說你不在意,我知道你是不在意的,但是你有沒有問過晚晚在不在意?她承受的住嗎?”
黎澤霖的冷靜終於出現了一條縫隙,心臟緊縮了一下,手指也跟著無聲收緊。
黎柔留意到黎澤霖的眼神變化,心裡揪緊了,暗暗心驚,大哥對黎晚的感情居然已經這麼深了。
“我願意的。”
黎晚說。
所有人都看向黎晚。
黎澤霖也是,他轉過頭去,看著黎晚嬌嬌柔柔的側臉,剛才心口裂開的那條裂縫,被她軟軟的一句話,悄無聲息的修補好了。
黎晚轉過頭來,對他笑笑,握了握他的手,像是在給他信心。
然後她轉頭望著蔣婉嬌,聲音輕緩,烏潤澄澈的桃花眼裡充滿堅定:“媽媽,我是願意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黎晚了,我比你和爸爸想象中要堅強的多,不管前麵等著我的是什麼,隻要大哥還在,我都不會退縮。”
蔣婉嬌的心顫了顫,眼眶隱隱紅了:“好,那我問你,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和你大哥哪天不在一起了,那你們以後要怎麼麵對對方?”
黎柔也看著他們。
隱隱的居然有些真的擔心起來。
黎澤霖臉色一冷,“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黎晚卻說:“我也準備好了。”
黎柔難掩驚訝的看著她。
黎晚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和大哥分開了,我也願意承擔這個結果。”
她的語氣和神情都那麼冷靜,看起來像是深思熟慮做出來的決定,而不是一時的衝動和頭腦發熱。
蔣婉嬌還要說話,被黎澤霖打斷了。
“我們不會分開。”黎澤霖麵沉如水,“等黎晚的戶口遷回李家,我們會結婚。”
……
……
……
黎晚剛剛十分冷靜的內心瞬間又不鎮定了。
黎澤霖是真的瘋了!
“黎澤霖你是不是瘋了!”
黎晚一瞬間有點震驚,幾乎要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吼出來了。
黎建文震驚的看著蔣婉嬌,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妻子這麼大聲的對黎澤霖說話。
因為黎澤霖幾乎沒有什麼黏黏糊糊的幼兒時期,蔣婉嬌在自己這個大兒子麵前,一直都有點放不開的,黎澤霖從小到大一向很有主見,想做什麼,都由著他去做,往往結果都不會差,長期以往,造成黎澤霖在家裡說一不二的“威嚴”。
這是蔣婉嬌第一次那麼大聲的斥責黎澤霖。
黎建文本來想說點什麼都被這一聲吼給吼忘了。
而黎柔,從震驚黎澤霖的話,變成震驚的看著自己這個一直保持著優雅貴婦形象而現在突然失去理智的媽媽。
蔣婉嬌指責他:“我那天讓你給晚晚把把關,你就是這麼把關的?”
黎澤霖很淡定:“我不認為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黎晚嫁到黎家來,名正言順成為黎家的人,你是她的婆婆,應該不會故意為難她。”
蔣婉嬌一噎,居然有一瞬間覺得黎澤霖說的有那麼點道理,但是殘存的理智還是把她拉了回來:“我不同意!”
“我沒有征求您的同意。”黎澤霖淡淡地說:“這是我和黎晚之間的事,我隻需要征求她的意見。”
他輕描淡寫的說:“而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求婚場合。”
蔣婉嬌再次一手扶額,唉喲一聲:“我的血壓——”
其他人頓時緊張起來。
隻聽到黎澤霖淡淡地說:“您上個月才做過全身體檢,報告顯示您的身體很健康,血壓的波動隻是暫時的,不用擔心。”
蔣婉嬌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看都不想看黎澤霖,把臉彆到一邊去。
黎建文看不過去:“澤霖,你少說幾句!”
黎澤霖從善如流的拉著黎晚起身:“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
“爸爸媽媽,那我先走了。”黎晚乾巴巴的道彆。
蔣婉嬌下意識想跟黎晚說話,一看到黎澤霖,又閉上了嘴巴。
黎建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點點頭,神情還是柔和的。
黎晚被黎澤霖牽著走到客廳門口,他像是又想起什麼,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蔣婉嬌說道:“忘了告訴您,黎晚現在和我住在一起,所以不要試圖單獨找她。在我們結婚之前,我不會給你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黎晚:“…….”
客廳裡安靜了片刻。
黎晚茫然的被黎澤霖帶到玄關,兩人換好鞋,走到門口。
客廳裡傳來蔣婉嬌不敢置信的聲音: “黎澤霖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
“黎總。”小周司機正站在外麵抽煙,看到黎澤霖牽著黎晚過來,連忙把煙滅了,拉開後座車門。
對於黎澤霖和黎晚手牽著這件事他已經見怪不怪。
黎澤霖和黎晚上了車。
礙著有司機在,黎澤霖什麼都沒說,隻是抓著黎晚的手送到唇邊在她手背上吻了吻,安慰似的。
......
此時的黎家,隻剩下暴風雨過後的滿地狼藉。
蔣婉嬌勉強打起精神讓黎柔早點休息,就上樓回了房間。
黎建文也跟著進了房間。
蔣婉嬌一進房間就忍不住了:“怎麼會這樣呢?!他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晚晚?!就算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他們從小到大都是兄妹.....”
蔣婉嬌話音突然一頓,有點驚恐的看向黎建文:“你說他......不會是早就動了心思吧?
黎建文先是一驚,想了想,又搖頭:“我看不像,你看澤霖今天那樣的表現,要是早動了心思,他怕是不會忍到現在。”
蔣婉嬌心裡微微一鬆,但還是想不通,“你說他怎麼.....怎麼就喜歡上晚晚了呢?”
“我倒不覺得這是件壞事。”黎建文語氣平和的說道。
蔣婉嬌看他,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拋開其他來看,你單看晚晚和澤霖,是不是覺得他們挺相配的?我看澤霖是真的喜歡晚晚,你以前什麼時候見他說過那麼多話?你看他今天護著晚晚的那個樣子。再說,你前幾天不還在擔心晚晚的人生大事,要是她真的嫁給澤霖,那就還是在我們黎家,她還是叫你媽媽叫我爸爸,那不是很好嗎?”
“那能一樣嗎?!”蔣婉嬌說:“我心裡太彆扭了,不行,我還是不能接受。”
黎建文有些無奈:“不能接受你也隻能接受。”
蔣婉嬌還想說什麼,想到剛才黎澤霖那個態度,又憋了回去:“我遲早得被氣成心臟病。”
......
黎澤霖的住處離黎家並不遠,很快就到了。
黎澤霖等黎晚換好鞋,把人往懷裡帶,大手把黎晚的頭發往耳後一撥,深邃眉眼凝視著她,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緊繃,“你在生氣?”
黎晚抬頭看他,搖了搖頭。
黎澤霖心情並未覺得輕鬆,修長的手指指背貼著她的麵頰滑動,“嚇到你了?”
他本來的確考慮過,要找一個適當的時機,最好是黎晚不在場的時候。
但是今天被蔣婉嬌提醒黎晚和紀曜小時候的事,甚至,黎晚還為紀曜哭過。
那時候她多大了?
已經不小了,青春期的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
想到這個,他的確有些失控。
黎晚搖了搖頭,然後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口,聽到男人沉悶的心跳聲。
她抱緊他,輕聲說:“大哥,我好愛你。”
她這一路冷靜下來想想。
剛才那樣混亂艱難的場麵,她居然這麼輕輕鬆鬆的度過了。
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她和黎澤霖的關係被黎家父母知道了,她要怎麼應對,那些台詞翻來覆去在心裡練習了很多遍。
可是臨到頭,她居然一句都用不上,她隻需要安安靜靜的坐在黎澤霖身邊,看著他把所有的責難和炮火都引到自己身上,為她擋下所有可能會傷害到她的話。
黎晚的眼眶忽然有些熱,把臉埋進去。
黎澤霖將她的臉抬起來,對上黎晚泛著紅的小鹿眼睛,緊繃著的神經驟然放鬆下來。
“你怎麼這麼乖?”
最後猶如歎息的尾音融化在兩人貼緊的唇齒間。
黎澤霖溫柔的吻住她,吻得很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