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多的,是他被黎晚最初的那番話給震撼到了。
他差點就親自下令殺死了他此生摯愛。
隻是想想,他都忍不住一陣後怕。
直到此時,都依舊心有餘悸。
皇帝想到黎晚做的那場夢,突然有些不安,在那場夢裡,他是殺死她一家的人。
不止是在夢裡。
她入宮以後,他也待她很不好。
皇帝摸了摸她的臉,說:“阿晚,若朕早知道會愛你至此,你剛入宮的時候,朕一定不會對你那麼不好。”
黎晚忍不住笑了笑:“傻子。”
皇帝掐掐她的臉道:“你才是傻子。”
明明那黎家嫡係對她一家毫無半絲溫情,更是將她送進來當犧牲品,她卻隻因為黎歡對她稍有善意,就冒著那麼大的風險為那些人求情。
“你如此對他們,隻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此領你的情。”
黎晚笑了笑:“我也沒想過要誰領情。”
兩人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
皇帝道:“既然你不想去打獵,那等會兒朕帶你去個地方。”
黎晚有些好奇:“什麼地方?”
皇帝挑了挑眉,隱隱有些得意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
兩人沒有驚動任何人,牽著疾風出去了。
皇帝沒讓黎晚自己騎馬,而是和他共乘疾風。
出了營帳區,兩人才上馬。
黎晚坐在皇帝身後,摟住皇上的腰。
腰帶一束,皇帝的腰堪比女子的腰,隻不過手一放上去就能感覺到的力量感和女子柔軟的腰肢是完全不同的。
皇帝縱馬奔向叢林。
嫌黎晚抱的不夠緊,卻也不說話,隻是一夾馬肚,口中輕叱一聲。
疾風驟然加速。
黎晚一驚,原本隻是堪堪摟住皇帝,一加速她立刻整個人都貼上去,雙手緊緊抱住了皇帝的腰。
皇帝得意的翹起嘴角。
疾風速度不減地衝進了叢林,靈活矯健的閃躲途中的障礙物。
黎晚幾次都覺得要撞到樹上了,嘴裡發出驚呼,一顆心都跳到了喉嚨口,但疾風總能險險地避過,幾次過後,黎晚感覺自己受不了這個刺激,乾脆抱緊皇帝,把臉貼到他背上閉上眼不看,隻聽到耳邊風聲呼嘯和皇帝沉沉地笑聲。
黎晚感覺已經過了很久。
疾風卻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黎晚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皇帝卻還是說,她到了就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黎晚才感覺到疾風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黎晚緩緩睜開眼,卻發現眼前一片開闊,她一扭頭,才發現皇帝已經帶著她出了叢林,這裡似乎叢林的另一頭,地上的青草格外茂盛青翠,她忽然聽到遠處的水聲,轉頭望去,才發現不遠處有一條河流。
皇帝策馬過去,帶著黎晚沿著河流水流的方向走。
黎晚四處張望,不見其他人,隻有他們。
放眼望去,是大片青翠的顏色,叫人心曠神怡,叢林呈半圓形環繞著這一處地方。
“這是哪兒?”黎晚問道。
皇帝道:“林子的另一頭,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
黎晚想也是,疾風這麼快的速度,都花了那麼半天的時間才到,彆的馬怕是要花上更長的時間。
一陣風吹來。
水流聲和遠處叢林樹葉的簌簌聲交織在一起。
黎晚跑亂的碎發被風拂到麵前來,她抬起手挽了一下。
“要不要下去走走?”皇帝問道。
黎晚點點頭,想到皇帝看不到,又開口說好。
“你坐好。”皇帝囑咐了一聲,然後翻身下馬,向馬上的黎晚張開雙臂。
黎晚從馬上撲進皇帝懷裡,被皇帝抱了個滿懷。
皇帝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這麼抱著黎晚,原地轉了一圈。
黎晚驚得摟緊了他的脖子,嘴裡發出驚叫,不敢置信的看著皇帝,她上次被這樣抱著轉圈圈,還不知道是多少多少年以前了。
皇帝抱著她轉了幾圈,被她瞪大眼的神情逗笑,笑著湊過來在她唇上重重地親一口。
“好玩嗎?”
黎晚有些啼笑皆非,再次意識到皇帝還是個不到十八歲的少年。
皇帝興致勃勃的看著她問:“要不要再玩一次?”
鳳眸閃閃發亮。
不等黎晚拒絕,他就又把她抱起來轉起圈圈來。
黎晚在眩暈感中的確感受到了幾分快樂,忍不住笑起來。
她散落的發絲隨風搖曳,臉上綻開笑容,明媚又動人。
在她雙腳落地的瞬間,皇帝猛地低頭吻了上來。
黎晚的後頸都被壓得深深後折,手指緊緊攀著他的手臂。
“阿晚,你真好看。”
皇帝親親她的鼻尖,又幫她挽了挽頭發,俊臉微紅的說。
黎晚摟著他的脖子,歪著頭笑盈盈的說:“皇上真好看。”
皇帝臉熱道:“哪有誇男子好看的?”
他說著把黎晚的手拉下來,牽住,沿著河流繼續走。
黎晚問:“馬怎麼辦?”
皇帝頭也不回的說:“不用管它。”
黎晚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疾風看也不看他們,隻顧著自己埋頭吃草。
黎晚這才放心了,跟著皇帝沿著河慢慢走。
兩人過了一個小坡,前方驟然出現一道巨大的鴻溝。
河流直衝下去,形成瀑布,站到邊上往下看,是一條大河,水流不算湍急,夾在兩邊的山壁間奔流而去。
高度足有七八層樓高,黎晚站在邊上往下看了一眼都覺得手腳發軟,下意識攥緊了皇帝的手,連忙退回來。
皇帝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怕?”
黎晚點點頭,她有些恐高,剛才那一眼,讓她手腳都軟了。
皇帝把人摟進懷裡,取笑她:“怎麼嚇成這樣?老鼠膽。”
黎晚平時總是太淡定,太從容,所以他反倒格外喜歡看她不那麼淡定不那麼從容的樣子,就像現在,她嚇得小臉發白,下意識攥緊了他的手,被他抱在懷裡,看著乖的很。
見她是真的害怕,皇帝把她帶離了邊緣,離了十來米,拉著黎晚往後仰倒在草地上。
這裡的草格外茂盛,非但一點都不紮人,躺下去甚至還有種柔軟的觸感。
天很藍,絲絲縷縷的雲點綴著。
遠處的風從叢林穿過,輕掃過草地,帶著青草的香氣和河流的濕氣吹拂到兩人身上。
寧靜悠遠又愜意。
皇帝雙手舉過頭頂,放到後腦勺後枕著,看著頭頂上的藍天白雲:“以前秋獵的時候,朕會一個人騎著馬來這裡,這還是第一次這樣躺著。”
黎晚側過頭來看他。
皇帝的嘴角微微揚著:“朕在這裡的時候是最放鬆的,可以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很舒服。朕還記得有一次朕忘了時間,回到林子裡天都黑了,宮裡宮外的人都驚動了,出動了所有官兵侍衛來找朕。那時候朕好像還隻有十四歲,曹鈺見到朕,還哭了。”
他說著,轉頭看向黎晚,就看到黎晚正注視著他,眼睛又柔又亮,泛著溫柔的光澤。
他心口微微一動,握緊了她的手。
“阿晚,朕六歲就做了皇帝,從小到大,身邊隻有一個曹鈺,一個秦臨而已,但他們一個是奴,一個是臣子,被條條規矩束縛著,在他們麵前,朕始終都是皇帝。朕有時覺得,在這世上,朕始終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但朕現在覺得,朕不再是一個人了,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