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那人喊著,便將手中火把投出。
身邊手持長鞭的工頭一個不慎,被點燃衣服,一時劇痛襲身,不由自主地尖叫著在地上打滾。
周圍的奴工恐懼地避開他,一時間,居然沒人敢上前,隻看著他呼喊救命,大家眼中火光跳躍,似乎有什
麼東西,從心底迸發而出。
“我幫他把火踩滅!”有人上前踩了一腳,踩在那燃火之處,雖沒踩滅火,卻讓對方的慘叫更大聲了。
刹那間,事情發生了變化。
黑暗放大了人心中的黑暗,不知多少腿腳,向他身上踩去。
工頭的哀嚎瞬間變得更慘厲了,但這似乎催發了更劇烈的對待。
甚至有人主動將火把按向工頭還算完好皮膚。
平時,他們不敢反抗,但這個時候,這麼黑,又有誰知道是我下的手呢?
我不下手,彆人也下手了啊。
於是,這些心中黑暗被釋放的人心,悄悄地蔓延開來。
有人在黑暗裡點燃了工坊,有人殺死了工頭,有的人把薛家氏主的房間圍繞住,鎖了門窗,點燃。
有幾個發現不對的崔家人恐慌地換上了奴工的衣服,但沒等他們躲避多久,便被人抓了出來——奴工哪裡有會挺直脊背的人呢?這也太好認了。
但是,不夠!
還有人,還有那些個女眷、還有仗勢欺人的小崽子們……
整個薛家鐵坊,在這一晚,成為了一個逃殺的遊戲。
人們不放過任何細小洞窟,甚至清點起了薛家的狗腿,還有一些被器重的奴工,他們都被辨認出來,生生撕碎。
那夜,整個薛氏鐵坊劇烈的火焰,映亮了襄陽城的夜空。
……
第二天,許多被燒焦、被撕碎,甚至是幾具已不成人形的白骨,掛在了路燈上。
一時間,整個襄陽的工坊主都被震驚了。
崔曜立刻讓人圍住了薛家工坊的奴工,徹查此事。
這事並不複雜,便是薛家之人,虐打奴工太過,引起了反噬,讓奴工爆發了起事,血仇之下,不但薛氏在此駐紮的老少庶族無一幸免,甚至連薛家鐵坊、焦爐、貨庫都無留存。
原本在襄陽拔得頭籌的薛氏鐵坊,一夜之間,化為焦土,而那些奴工也說不出到底是誰先殺的,隻記得殺紅眼時,還去生啖其肉,那掛在路燈上的白骨,就是被他們生生吃出來的。
這事件太過惡劣,崔曜覺得很難辦,而聽說此事,飛快趕來的薛氏族人氣憤至極,要求將這些奴工全部交給他們,處以極刑。
但崔曜拒絕了,這些奴工如今都是在襄陽犯了事的犯人,再說襄陽本就不承認奴籍,所以,這些人按律,將入獄服刑,至於服完之後他們去哪裡,襄陽不會管。
至此,事情便算告於段落。
但整個襄陽的工坊,在此事後,都再沒提克扣工薪的事情。
同時,還在獄中的李秋山,遇到了不少明槍暗箭,想要讓他死在獄中,好在,有人暗中相助,他活了下來,但至此,他成為了整個襄陽工匠中最有名的人物。
在他出獄的那一日,前來迎接他的人,擠滿了整條長街。
人們將他高高拋起,又接住,整個長街之上,歡呼之聲,不絕於耳。
而這時,長街的二層酒樓上,有著許許多多冷漠而帶著敵意與審視的眼睛。
那是許多的工坊主。
他們都知道,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一切的一切,隻是一個開始。
……
同樣的,鐘樓之上,蕭君澤居高臨下,看著那長街上的芸芸眾生。
賀歡神情沉靜,立在他身後,不發一語。
“你做得很好。”蕭君澤微微一笑,對他道。
賀歡沉默了下,才道:“傷及了許多無辜……”
蕭君澤平靜道:“事總要有人做,我等著無辜的人,尋我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