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在王府中,每日謹言慎行,他比囚徒隻是略好一絲罷了。
蕭君澤沉默,那一瞬間,才真真感覺到,物是人非。
他又在幫人做什麼決定呢?
元勰都這樣的了,還能有什麼看不開的,自己到底在怕什麼?
於是蕭君澤冷冷道:“那,我可以指點你一下。”
“那便多謝了。”
……
襄陽,新年。
數十小船沿著漢水而下,繞著魚梁洲,放出煙火漫天,無數百姓扶老
攜幼,紛紛歡呼著這盛世之景——對他們來說,千裡之外南北兩朝,會是什麼模樣,都不重要,他們隻需要過好眼前的日子。
城牆上,已經有一米四的蕭道途正倚在牆上,默默地擦著手中的火器,向正在看煙花的小夥伴們道:“我要離開襄陽。”
蕭道歌驚訝地看著弟弟:“你要去建康,我覺得不必,沒有爹爹的允許,咱們走不出雍州,就會被抓回來。”
彆說走出去了,沿途說不得還會被母親和義父們加戲,被各種教育。
蕭道途放下手中火器:“所以,我覺得咱們應該拉攏一下母親,你也不想看他動不動就看著南邊發呆吧?”
蕭道歌幽幽道:“不想,母親有多聽話你又不是不知。”
獨孤如願和黑瀨已經聽過無數次這種對話,前者不由道:“我有個小小的想法,或許……”
蕭道歌和蕭道途同時看著他。
獨孤如願小聲道:“前幾l日我聽說,商隊要把糧食順大江而下,北上送於草原六鎮,到時糧船千艘,必然會經過建康,也就可以在那裡跳船停下。”
“北邊怎麼會一下要這麼多糧食?”蕭道歌疑惑道,“要調集糧食,難道不應該從代地、燕州等近處調動麼?”
提起這事,獨孤如願就來氣:“去歲,北魏水旱頻發,元恪把河北的饑民全發去六鎮,弄得六鎮兵荒馬亂,又碰上柔然悄悄來搶糧,六鎮損失慘重,今年又遇到了白災,再不送糧過去,彆的鎮我不知,反正我家武川鎮不知要餓死多少人了。”
這事蕭道歌也知道,胡太後當政不過半年,繼續崇佛,她治國之事幾l乎全托付給崔光、元懌等人,軍中之事,大多托付給爾朱榮。
這位從襄陽叛逃的爾朱將軍,如今正在如救火隊長一樣,四處為北魏平叛,又懂得賄賂,更有天賦,把那位胡太後哄得十分滿意,但他的部隊,在一開始時還秋毫不動,得了許多美名,但在隨後,朝廷的軍餉不夠賞賜後,便漸漸暴露本性,不但燒殺搶掠,還施展酷刑,以作威懾,無惡不作,甚至於許多叛軍在聽到他的名字後,便被嚇得四散而逃。
隻是,火是壓不住的,雖然爾朱榮所到一處,平叛無所不利,但就像是星星之火,整個北魏的起事數量不但沒有下去,反而一年比一年多。
畢竟,如果能活下去,又有誰願意舍出性命,與朝廷相爭呢?
這兩年逃亡雍州的流民越發多了,但這條路也是最危險的,朝廷在沿途布下大軍,隻要被抓,立刻拉去修築石窟寺,再也彆想出來。
“……所以,河北到處都是饑民,燕京的糧價漲了百倍,我們族人的錢根本買不到夠吃的糧食,隻能從大河調度。”獨孤如願想著父母那愁苦的臉,“好了,你們去嗎,去的話,我去打聽一下。”
蕭道歌沉默數息後,搖頭道:“不去,二狗你也不許去。”
二狗震驚:“老大你說什麼,最想去的不是你麼?”
蕭道歌認真道:“我怕真的去了,爹爹會生氣。你也不
想看他生氣吧?”
蕭道途沉默了:“我當然怕,可是,可是我總覺得,如果不去找他,等到下次見爹爹時,他會把我們嚇死……”
蕭道歌其實也有這種感覺:“好了,彆說了,等我們再長大一點,謀定而後動。”
……
就在大狗和小夥伴們商量時,賀歡也在與崔曜等人商議。
“一萬騎兵已經準備好了,”賀歡坐在沙盤前,“六鎮的宇文、賀拔、高車等部都已經答應,隻要糧草到達,他們就會驅使鎮民反叛,守備城池,以待時光。”
“爾朱榮也說了,”斛律明月微笑道,“需要的話,他能把洛陽的權貴,全丟黃河裡。”
“這種玩笑他也敢開,”崔曜笑了笑,“好吧,既然大家都已經有了準備,那就開始吧。”
賀歡悄悄舉手:“這事,真的不要主公前來坐鎮,就我們幾l人決定麼?”
崔曜搖頭:“主公還顧念了幾l分舊情,而且,我們也不是要立刻起兵,而是讓北魏內部自己起兵,咱們的事,當然要主公決定了。”
賀歡於是明白了:“所以,咱們要讓人去幫他們麼?我看鮮卑軍中雖然激憤,但好像還欠缺些火候……”
崔曜認真思考數息:“不必,你看這個,有了這個,鮮卑軍中的火候,怕是就不會缺了。”
他拿出一封書信:“這是前些日子朝議中上書的法令,還在商討中,一旦出現,便得把這火燒足了。”
賀歡接過一看,不由驚歎:“這是哪位上神想出來的法子!”
上邊寫的是,取消六鎮軍管,一律仿照內陸,改鎮為州,編戶為民。
看似公平,但草原部族變成百姓了,就是斷掉他們的武途,讓他們與漢人比文科……
會有什麼亂子,他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