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蕭君澤其實和青蚨的關係處於一種心照不宣的狀態,青蚨最初以為,自己是唯一知道殿下秘密的人,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被滅口了。
他最初對於生死並不在意,在家族被誅後,他隻是因為守著當初與謝家的承諾才守護著小殿下,後來小殿下去了,新殿下來了,他也就想看在小殿下的份上幫一把,以後被滅口也就滅了。
可青蚨等了很久,不但沒等到被滅口,反而等到了各種不應該是他承受的任務。
陛下是真把手下的所有人用到極致,青蚨從一開始的佩服,到最後摸索出適合的相處方式——和陛下在一起,要打起十一分的精神,隻要做好事情,他是很好相處,甚至會讓沒有求生欲望的他,也感覺出生命可貴的好人。
在這亂世之中,他會免人顛沛流離,免人的生死恐懼,免人的饑渴寒苦,免人心無所依。
就像陽光一樣,他所照耀之地,都會漸漸變成樂土,以至於青蚨在這些年時,偶爾會忍不住幻想,要是小殿下生活在這裡,是不是就不會那樣恐懼的死去。
“那可說不準,”蕭君澤輕嗤一聲,“你還真當現在就是樂土了?想什麼呢,現在鄉野之間有一部能推行的律法嗎?普通人受了冤屈會報官麼?蕭昭澤那性子,在這個世界,想過得好,除非我庇護他,否則絕對討不了好去。”
青蚨怔了怔:“這都不算麼?”
在他看來,如今雍州治下,幾乎沒有戰事,山匪都極其稀少,人皆有衣可食可穿,這都不算樂土,還有什麼才算樂土。
蕭君澤想給他解釋,但最後卻隻是微笑著搖頭:“那要很久以後了,你我都看不到的。”
他的描述隻會被的青蚨當成的幻想,因為在這個世道,離著他來到的世界,還有十萬八千裡,遠的不說,如今的底層是沒有法律的,發生什麼凶殺案,無論是官府還是宗族,都是鼓勵血親自己去複仇,而不是派出差役去捉拿。
維持治安的遊繳,更多的責任是平定各種衝突,以及處理一些白日大街上發生的惡性案子。
也因此,在治安不夠的情況下,女性和未成年人的權利是非常低下的,因為他們需要親族保護,從而無法脫離自身就是財產的屬性。
而想要改變這些,就隻工業發展,有更多的槍支彈藥,可以讓少量的人,就威懾住基層維持治安,需要足夠的崗位,讓弱者也有工作,也有發言權,需要更多的糧食,隻有物資不再匱乏,才會讓販賣人口的成本變得昂貴,從而把人命不足牛價的世道改變。
說得不好聽一點,在沒有工業化的時代,一個普通農人在農業上生產出的價值,確實比不過一頭牛。
在這種情況下,什麼法律都是空談,改變不了基本的社會結構,那舊的秩序就還是會在那裡,安靜,卻又像冰山一樣堅不可摧。
所以,蕭君澤也能理解那個叫蕭昭澤的孩子為什麼絕望,南北朝這個時代,就算他知道未來,也沒辦法改變——叔叔蕭鸞篡位已成定
局,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典簽監視,無法逃離,加上他南齊王族嫡脈的身份,最後哪怕會有一點改變,但離最後的結局也不會差得太遠。
要知道,就算是自己,剛剛穿越時,也是殺了不少人,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脫身,蕭昭澤那些年不是在小黑屋,就是在被關小黑屋的路上,又能有多少知識去改變未來?
當然,這些話,就不必給青蚨說了,畢竟,那孩子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怕把青蚨也牽連死了,才死得那麼乾脆的。
希望你來世,在我治下,能得到安寧。
蕭君澤亂想一番後,伸手寫了一個“昭”字:“叫這國號也不錯,畢竟,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天命昭昭,喵喵喵喵!”
青蚨一臉問號。
蕭君澤卻沒有解釋聖喵教的口號,而是提筆給崔曜寫信,說自己選定了國號,可以在襄陽之中造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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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襄陽。
收到消息的崔曜大喜,立刻叫來明月賀歡等人,表示自己的提議已經通過了,請大家悄悄透露出去,報上該登什麼文章,就上什麼文章,軍中和吏部該怎麼說,都要打好腹稿,這是大好事,必須快點定下來,畢竟咱們的主公把這些事已經拖了很久了。
襄陽的三巨頭都非常高興,紛紛表示這沒問題,會處理好。
然後便是另外一個比較麻煩的事情。
“登基大典他總要出席吧!”賀歡認真道,“立國號,要祭天地祖宗,稱帝稱王,才名正言順,總不能咱們就登個報公個示就完了吧?”
這話一出,空氣頓時凝固。
賀歡、斛律明月和崔曜三對視一眼,都牙疼一樣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