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麻煩(2 / 2)

蕭君澤一時啞然,著實沒想到青蚨的身世這般坎坷。

但說到這了,青蚨神色陰沉下來:“先帝若是能堅持到底,也算英雄。可三年前,士族庶族聯合反對卻籍,先帝便直接廢除了這二十年的卻籍之策,恢複當年劉宋一朝的戶籍,如此,那些冤死之人,又算什麼?”

蕭君澤搖頭道:“改不了!齊國一朝,依仗世家大族為根基,這檢籍之策,動了他們根基,他們不會允。”

“那為何北邊的文明太後,卻能做到呢?”說到這事,青蚨忍不住分辯道,“為何她一介女流,反而能將國中土地收回朝廷,分發給無地之人?”

北魏的文明太後創立均田製,檢定天下戶籍,將無主之地分發貧民,改製後,北方國勢日盛,在南方朝廷引起巨大震動。齊國的蕭家在旁邊圍觀之後,覺得馮太後可以,那自己也行,便也嚴格推進檢籍,但到最後,卻是白白折騰了十幾年。

“因為她的根基,是鮮卑大軍,而不是漢族門閥,”蕭君澤解釋道,“漢族門閥若是反對,鮮卑大軍便可起兵討之,但在南朝……”

後邊的話不必說,南朝掌軍的就是這些世家大族,朝廷要是真敢來硬的,蕭家這個皇帝怕是也當不了幾天——雖然本來也當不了多久。

青蚨不由沉默,過了許久才道:“殿下這一病,倒是更聰慧了。”

蕭君澤微笑道:“這是在拐著彎,說我平日不聰敏?”

“那,想是殿下藏拙之舉,奴婢佩服。”青蚨恭敬地給他掖好被角,“然殿下還是早些休息,莫要太耗精力。”

“死不掉的。”蕭君澤心想主角彆看身體弱,但那叫一個不死之身,無論是中毒還是鞭打,又或是跪上幾天、掛城牆,隻要有一口氣在,那彆說後遺症了,連個疤都不會有,生孩子都能一個時辰搞定,羨煞女郎。

他本想再聊些本朝之事,但說話這麼會,又咳得厲害,隻能乖乖躺回去休息,心中卻越發懊悔自己穿錯書。換個其它文,怎麼會有這種死不掉又體弱的身體啊。

順便思考著,要怎麼離開這建康城,去往北方近一點的地方。

……

纏綿病榻這幾日,蕭君澤才知道,他如今染上的,正是從魏晉時期就鼎鼎有名的傷寒疫,南北談之色變,由此誕生了五石散防寒。這病一直反複十餘日,到九月初,這才勉強好轉。

但讓他意外的是,瞌睡有人送枕頭。

八月三十時,皇帝改年號,這代表他合法性穩固,於是將幾個弟弟紛紛封王,幾個叔叔也加官進爵。

蕭君澤被他加封為臨海王、任職北徐州刺史,病好了,就得去就徐州。

其它幾個兄弟也都被分封各地,而先前那個想要杖打青蚨的宦官,是皇帝派到他府上的典簽。

“什麼是典簽?”蕭君澤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一邊削木頭,一邊問,“怎得才到我府上,便如此頤指氣使?”

青蚨便給他細講。

自魏晉以來,無論是八王之亂、還是劉宋的兄弟相殘,都讓皇帝對宗室無比猜忌,但不將緊要位置留給宗室諸王吧,又容易便宜了外人——比如劉裕、比如蕭道成,都是這麼上位的。

於是皇帝思慮妥協之下,就產生出了一個特殊職位“典簽”。

這本是王府中一個管理文書的小官職,但劉宋時,被皇帝安排心腹宦官擔任,用來監視諸王。

到如今,典簽的權利已經膨脹到宗王的命令必須有他們的印章才能生效,而且宗王還得和典簽打好關係,否則每年典簽回都城述職,在皇帝麵前隨便嘴幾句,搞不好皇帝就一杯毒酒送過來了——有些拒喝毒酒的宗王,就被典簽用被子悶死。

“所以,這些典簽不但會管理我的王府,連我的那個徐州刺使的官職,也要一並領了?”蕭君澤有些失望,他還想悄悄培養一支私兵呢。

青蚨含蓄道:“陛下初繼大位,想是欲收各處權柄。殿下還得與簽帥多多親近才是。”

意思是你才多大,本來你才屬於掛件,打著你的名義讓心腹去上任而已,不要真把自己當主人了,搞好關係,免得人家去皇帝麵前打小報告懂麼?

“知曉。”蕭君澤敷衍地應道。

他才不擔心,明年蕭鸞就篡位了,他家的那個典簽熬不到回京城的時候。

見蕭君澤不以為意,青蚨立刻就急了:“殿下萬萬不可輕忽!本朝典簽,權勢極大,您到了徐州,便是吃一截藕,喝一杯水,都得典簽準許,如果典簽不在,那就得整日忍渴挨餓,甚至出門散步,亦由典簽準許……”

他還給殿下例數典簽之惡,反正朝堂之上,沒吃過典簽虧的諸王,一個都沒有。

蕭君澤聽得眉頭微蹙,看起來,這是他求生路上,第一座大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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