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開始巡查塢堡周圍的地形,這裡有一條小溪水,是村民取水的地方,他在溪水上遊和下遊略作尋覓,挖了不少泥沙。
“含泥量高,含沙量可真是的低。”他用手撚著細泥,吩咐青蚨,召來村裡小孩,讓他們把泥沙裡細小石英顆粒,一顆顆都挑出來的。
一天下來,十幾個小孩子挑選出來了一碗細細晶瑩沙粒,蕭君澤大方地給他們一人分了一碗糖水。
小孩子高興地歡呼起來,拿著各自家裡最大的碗,撐勺的青蚨衣角都被他們臟臟的小手捏得灰黑,但他卻沒有嫌棄,往常那平靜的臉上反而少有地帶上了微笑。
不一會,小孩們的碗都被舔得乾乾淨淨,有的小孩舍不得喝完,小心地端著半碗糖水,和父母一人分享了一口。
“公子,咱們的糖不多。”青蚨委婉地提意見,出門在外,他們都已經改口,不稱殿下了。
他們離開時,沒有帶布帛,隻帶了少量金子,和海外朝供的紅糖,他寧願殿下用金子,也不想用紅糖。
蕭君澤隻是笑笑:“青蚨放心,咱們不會缺的。”
他又指揮著許大許二,用另外的粘土建了一個小土爐,把樹頭燒成碳,又讓魏知善讓人去各家收了尿。
“這是要做什麼啊?”許二用布堵著鼻子,把一桶桶尿液倒入土坑。
“這個叫土法製堿,”蕭君澤離得比較遠,淡定地解釋道,“可彆小看了人尿,這可算得上戰略物資呢。”
尿的主要成分是氨水,這玩意無論是製堿還是製硝酸鉀,都是絕對重要的東西,在沒有合成氨工業的情況下,人尿是唯一可以大量生產氨的東西,它是天然的氨鹽水,加入燒石灰生成二氧化碳,再蒸餾結晶,就能生成堿。
純度當然比不上化工行業生產的那種堿,但這年頭,要什麼自行車啊。
當年某個軍隊在根據地,就是這樣找土辦法供應軍用物資的。
好在這個村裡村民們早就已經習慣魏真人搞出的各種神奇的操作,對蕭君澤的指揮沒有一點抗拒,十分乖順聽話——隻要給糧食,他們不會去問為什麼。
折騰了好幾日,又尋來了些石灰,終於做出了堿麵。
蕭君澤鬆了口氣,感覺還算順利。
石英砂的熔點是一千七百多度,直接加熱這火力都可以煉鋼了,但是如果煆燒時在石英砂裡加了純堿,熔煉溫度就變成了七八百度,是普通木炭就可以很輕易達到的溫度。
這樣晶瑩剔透的“水晶”,也價值不菲,一枚珠子換的糧食,也夠村民們吃一個月的豆羹了。
所以,在三天後,蕭君澤將一個帶點青色的玻璃珠,交給了麵色慘白、眼眶青黑、身上味道無比濃烈的魏真人。
魏真人最近為了在屍體完全腐敗之前多找些知識,熬夜點燈解剖,終於休息了一天。
拿到珠子時,她的心思沒放在珠子上,隻是上下打量著少年。
天氣炎熱,少年一身細麻的工作裝,將腰收得很細,為免頭發落灰,係了個頭巾,半點沒有先前的華貴模樣。
“其實小公子你不用如此客氣,”魏知善拿珠子看了看,隨意笑道,“隻要您能教我醫道,我便是去嫁人,也會養你的。”
“我可不是拿它來養家的,”蕭君澤微笑拿出一個鑲嵌著玻璃珠的小銅片,“這個玩意是用來買一個人。”
“哦,買誰?”魏知善好奇地問。
“你。”蕭君澤篤定道。
魏知善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看著少年紮在頭上、避免頭發沾灰的頭巾,那個打結的巾尾向天翹起,就像兩個兔子耳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年頭:“小公子真可愛。”
“你不懂,有了這東西,我們的下一課,‘細菌’,才能繼續講。”蕭君澤揮了揮手裡銅片,微笑道,“你,還有你的手下,都很不錯,我全要了。”
熔化的玻璃液滴落,形成的玻璃珠不需要怎麼打磨,就是一個列文虎克版本的、最原始的顯微鏡,隻要角度、焦距合適,就能看到大一點的細菌。
魏知善和她的教民們,將來的工作計劃,他都已經安排到半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