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生活也不全是工作。
每當他坐在院中,焚香寫書之時,院外就會冒出三個小蘿卜頭,兩男一女,在假山、門柱、花壇後交頭接耳,有時候還會一起滾出來,像三隻鼴鼠,現形時還會相互指責。
這是馮家的小輩。
“他們三人,”當忙完了父親的喪事,馮誕些惆悵地和他說起這三個孩子,“老大老二都已經定親了,都是宗室女子,至於三娘,她已經是上了玉碟的太子妃。”
蕭君澤有些不太喜歡:“太子已經十五歲了,馮家三娘,才五歲呢。”
“這是先太後定下的,”馮誕苦笑,給他解釋:“當年文明太後,收養了先帝,以太後之身攝政,先帝十八歲時,為收回大權,將帝位傳給了才三歲的陛下,隨後以太上皇的身份攝政,當時貶斥了不少太後寵臣,自然也包括馮家。”
“後來太後兵變,囚殺了先帝,重掌大權,自此之後,陛下身邊的人,便都是馮家之人。”馮誕輕聲道,“陛下幼時,太後幾次起了廢立之心,尤其是太子出生後,也養在了太後身邊……”
要不是拓拔鮮卑帝族十姓力保,差點就把皇帝給去父留子了。
蕭君澤也聽懂了他話裡未儘之意,文明太後是個貨真價實的狠人,掌權二十餘年,為了自己死後不被清算,幾乎把拓拔宏身邊的人都換成了馮家人,同時也讓馮家人儘可能地娶宗王公主,讓北魏皇室與馮家血脈糾纏,同為一體,如此,拓拔宏如果清算馮家,也就是自斷臂膀。
不過這樣的代價就是馮家把嫡子嫡女都獻給皇帝,太後不但沒有阻止皇帝與他發展感情,甚至很樂於見到這種局麵。
至於這其中的愛情、倫理,在文明太後眼中,都不重要,她要的是權利穩固,維護她的統治。
而在這其中,拓拔宏也好,馮誕也好,根本沒得選。
但事實證明,她做的很好,拓拔宏不但沒有清算馮家,還給了文明太後足夠的尊重,接過了她改革的線路,唯一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我資質愚鈍,家裡小輩,也不甚聰明,我能做的,隻是管好他們,讓他們謹言慎行,不要招惹是非,”馮誕平靜道,“隻是待我死後,馮家怕是要衰落了。”
“你想反抗麼?”蕭君澤輕聲誘惑道,“或許,你的人生,可以不必這麼過下去……”
“不想,”馮誕輕輕搖頭,“當年,父親送我入宮時,便囑咐我,要我儘心服侍陛下,順從他的意思,這些年,我也習慣了。”
說到這,馮誕微微笑了笑,輕聲道:“阿澤,你知道麼,你那樣子,便是我最想活成的模樣。”
驕傲、恣意,便是在皇帝麵前也不會低頭,看不慣的便掀開,不喜歡的就拒絕,神慧如天人,什麼都不畏懼,也沒有軟肋……
他想不明白,上天怎麼會降下這樣的人物,讓凡人如何活啊!
但這並不妨礙他喜歡君澤,喜歡看那少年在隱密幕後,翻雲覆雨的模樣。
就像他打開那封錦囊,按著他的意思,冒險將陛下從萬軍中救出時,那種刺激和成功,衝得他整個人都戰栗了好久——那種快樂持續且長久,讓他真正感覺到什麼是自由,什麼是活著。
“所以,阿兄你不是擔心有人傷害我,這才帶我來平城的?”蕭君澤笑著問。
馮誕低頭,輕笑道:“我擔心的是那些會來試探你的人,他們不知輕重,一個不慎,怕是便要死得無聲無息了。”
君澤雖然名義上是他的義弟,但小小年紀,已經有絕世之
姿,必然會有許多不知好歹的人,用不光彩的手段來做些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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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馮誕輕聲道,“明日,便和我一同,去見見幾位需要認識的人物。”
蕭君澤點頭,微笑道:“好。”
馮誕覺得還是要提醒一下:“明日有一場夏獵,你到時跟緊我些,獵物多一些少一些都不重要,術業有專精,不要攀比。”
蕭君澤目光微微一動:“比騎射麼?”
馮誕點頭:“大魏弓馬得天下,自然是騎射為優。”
蕭君澤點頭道:“我不攀比,但是,我出一個彩頭,如何?”
馮誕頓時輕嘶了一聲:“你想做什麼?”
蕭君澤微笑道:“沒什麼,就是前幾天寫書寫得累了,打造了一件鎧甲,能擋強弩,或許會有人喜歡。”
然後,他拍拍手,讓青蚨把一邊的草人身上的青紗掀開。
馮誕頓時嘶了一聲。
那是一具明光鎧,由於鎧甲前後皆有鋼製的圓護,打磨的非常光滑,像鏡子一樣明亮,這樣的鎧甲,在戰場上肯定是不受歡迎,容易被集火。
但是,這鎧甲太漂亮威武了!
漂亮到他看到就忍不得拿出去,漂亮到他忍不住扯了扯衣角,想問能不能送他。
“不,這盔甲,要獻給最強大的勇士。”蕭君澤微笑。
馮誕歎息道:“你這是,惟恐天下不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