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誕歎息道:“如何勸?元恂活著,便是鮮卑舊貴們起事之因由,元恂一但落到他們手中,便又是家國不寧,再者,元恪那性子,繼位後難道還能讓兄長活著?陛下,他也不想如此。”
蕭君澤挑眉:“他就覺得自己能,想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不把問題留給子孫,這便是太瞧得起自己了,這些事,做不完的。”
馮誕越發歎息道:“你小聲些,陛下生氣了。”
“他氣他的,與我何乾。”蕭君澤不以為然,轉頭道,“陛下,什麼時候開拔,我要提前把事情交代了。”
元宏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如此軍機大事,你也敢問。”
“問便問了,南朝又不傻子,你調動兵馬,籌集錢糧,他們也早在準備,”蕭君澤隨意道,“來吧,說說,是秋收前還是秋收後?”
“自然是秋收前,”元宏緩緩道,“四月粟米種下後,便一路南下,儘力在九月秋收時節回來,否則寒冬一到,便要鳴金收兵了。”
蕭君澤摸了摸下巴,歎息道:“這可麻煩了,如今淮河之北,許多種麥之家,五月正是收麥之時,若可,你便改到六月吧!”
元宏頓時不悅:“種麥之家
,不過爾爾,豈能因此推遲軍務?”
“?[(”
元宏不解:“何以至此?”
蕭君澤給他看了一張統計表。
元宏打開之後,緊皺的眉頭緩緩疏展,紙上寫的,是各地石磨軸承產量。
石磨軸承是鐵坊的新產品,普通的石磨是以木頭做軸,易斷易腐朽,且更耗費力氣,而隨著堅固耐用價格實惠的“河陰鐵”暢銷,鐵器多了,便有越來越多的石磨被打磨出來。
有了石磨,麥子和豆子便能成為主食——沒有磨過的麥子是真的割嗓子,長期食用會喉嚨腫痛,腹痛腹脹,而豆子更是廢柴廢命。但經過去歲數萬河工與洛陽權貴的推廣,柔和香醇的麥餅、蒸餅、麵條,已經開始大規模蔓延。
尤其是冬麥可以在九月種,五月收,中間空出的幾l個月,便能多收一茬豆子,在如今豆油、炒菜風靡的如今,那是真正地提高了農民生活水準。
就算使用石磨時需要交出半成的糧食做為使用費,可多收的一茬豆子卻可以賣出彌補這個虧空,比隻種一季的粟米增加了約三成的收入。
農人的時間不值錢,他們為了多掙這一點點收入,哪怕會多上許多麻煩,也不計較,蕭君澤在河陰時,甚至會遇到有開封縣附近的村民,在寒冬臘月走上六十多裡,合夥推著板車,將麥豆送到河陰,原因僅僅是因為河陰磨麵幾l乎不收錢,收購豆子時比在開封縣城要貴上那麼一成價,以及河陰的鐵與鹽更便宜。
元宏看完蕭君澤紙上的統計,神色複雜:“朝廷勸課麥菽多年,成效十分有限,如今你這一計,倒是讓我朝上下,無論士族庶族,都改了過來。”
蕭君澤微笑道:“以前勸課,未能解決問題,如今問題解決,他們自然知曉好處。”
種麥子五月就收,有效避開六七月的大雨或者乾旱,農民不是傻子,既然可以吃麥子又能賺錢,為什麼不做?
“好,朕便推遲些時日,”元宏微微點頭,“隻是君澤你,此次,想用什麼官職隨行呢?”
蕭君澤微微挑眉,思索數息:“軍主如何?”
元宏眉頭一皺:“軍主為一軍之主,素要需得武勇過人,君澤你年幼體弱,怕是沒有服人之力。”
蕭君澤微笑道:“我讓斛律明月做我副將便是。主軍部曲,由讓斛律氏族來出。”
如今是南北朝,一軍主將最重要就是自己的核心部曲,沒有這些人,主將基本上不要想指揮得動鮮卑子弟。
元宏指尖在桌案上輕敲數下,道:“朕可令你做三千兵將軍主,但,朕要你再做一件製甲之器。”
蕭君澤搖頭道:“此器需要水、鐵、高爐,三者皆有之地,河陰之水,帶動一件,已是十分勉強,不能再加。”
“是麼,那在洛河築壩呢?”
“洛河水築壩,築洛陽之上,一旦有失,便水淹洛陽,築洛陽下遊,又會阻塞糧道,換成平城汾河倒是可以,”蕭君澤思考數息,突然惱道,“但我可沒興趣回平城,你給不給的,不給我不去了,東西還我!”
元宏摸了摸鼻子:“給你便是,一點小事,何必發火,真是小孩脾氣……”
蕭君澤這才點頭:“那我便去準備了,還有,明月年紀太小了,你給他一個縣男爵位,不然他容易被其它軍主排擠。”
王公伯子男,五種爵位,這是最低的一個了。
元宏覺得可以,但又不想給得那麼輕易,便歎息一聲:“這倒是不難,隻是你阿兄念你許久,你來這一會便走,身為幼弟,不該給他一個離彆相擁麼?”
馮誕不由輕笑出聲。
蕭君澤擰起好看的眉頭,冷淡道:“有理,那我今晚便留在宮中,和兄長抵足而眠,一述這兄弟之情,你看如何?”
“行了,這你小狐狸,也就朕能容忍你這脾氣,”元宏寬宏道,“那麼,朕便隻有一個條件了。”
“說。”
“把你那位魏道長,也一起帶著。”元宏笑道,“她於金簇之傷頗有所得,連徐太醫也甘拜下風。”
蕭君澤思考了一瞬:“可,但她要在我治下。”
元宏應允。
蕭君澤於是告退,走出宮門時,對今天收獲頗為滿意,不但有了領軍的機會,還能順便建設一支戰場醫療隊,魏道長應該也很欣喜脫離婦產科,去外科找大量素材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