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小孩子的心思(1 / 2)

少年放下水杯時,他沾滿泥汙的手在水杯上留下幾個明顯的指印。

那一瞬間,少年整個人像被火燒一樣,十分羞愧,低聲道:“抱歉,我,我這便去洗乾淨。”

蕭君澤微微搖頭:“不必,你好好休息便是,等會吃些東西,再洗浴也不遲。”

這孩子不知餓了多久,又生病,還有劇烈運動,血糖肯定見底了,洗個澡說不定都被洗暈,他可不想給自己找些麻煩。

但在桓軒眼中,這位樂師不但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美麗,而且不嫌棄他一身臟汙,這樣的好人,他怎麼能給他添麻煩呢?

於是,他看樂師讓身邊的侍者送些飯菜來時,悄悄回到先前那間屋裡。

屋裡還有一桶洗浴過的水,他不敢泡進去,但是拿旁邊的水桶,舀水些水到後院的旱溝裡把自己打理一下,還是會的。

於是,當蕭君澤敲門讓他出來吃早餐時,不由微笑了一下。

重新出來的是一個洗乾淨了臉和手的少年,頭上的發絲還滴著水珠,帶著淩亂的卷,雖然很瘦,幾乎皮包骨頭,但眉目卻生得十分俊朗好看,微笑間牙齒潔白整齊,那挺立的鼻梁像是用大理石雕刻上去的,僅僅是站在那裡,便有一種那些為生活奔波所苦的平民們完全沒有精氣神。

桓軒坐在院裡石桌前,桌上放著幾個白色的麵餅,帶著誘人的光澤,忍不住看了一眼蕭君澤。

後者伸手拿起一個包子,遞給他:“吃吧,我特意我多要了幾個,我飯量有,隻吃一個便足夠了。”

桓軒沒見過這種吃食,但在咬下第一口時,整個人眼睛都亮了起來,這裡邊,居然有肉!

他都不知道多久沒有吃到肉了。

一時間,少年眼睛都濕潤了,嗓子哽咽,但卻一點沒阻止他的吃食速度。

蕭君澤拿起一個包子,裡邊是韭菜肉餡,沒辦法,這個時節隻有韭菜,他最喜歡豆角還沒有到季節呢。

看他少年三下五除二地吃掉了三個包子,給他倒了一杯豆漿:“慢些,彆噎著。”

隨後,便問起了少年身世:“我看你品貌不凡,想來也是出生大族吧?”

桓軒捧著那碗,微微垂眸,輕聲道:“不瞞阿蕭,按血緣,我應是身譙國桓氏……”

說到這,他不由得苦笑:“但身譙國桓氏榮華,早已經失了近百載,我家父母,早已是普通山民。”

蕭君澤點頭,這他是知道的,桓家在東晉末年時,在權臣桓溫的手上達到頂峰,那時,桓溫已經拿到“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篡位三件套,就差個加九錫,就能把龍椅請到自己屁股下麵了。

不過最終,桓溫沒達成這個篡位成就,倒是他的兒子桓玄在他死後廢了晉帝,成功上位,結果卻隻當了五個月的皇帝,徒然給“氣吞萬裡如虎”的劉裕做了嫁衣。

劉裕可沒有客氣,對桓家幾乎是斬儘殺絕,桓家留下的遺孤們逃入山林,就此完成了階級跌落。

桓軒沉默了一會,

又道:“桓家雖然入山,

但家祖卻不願意永守山林,便帶著大陽蠻的八萬山民,歸付北朝,可是,蠻人也不是都願意入朝,我阿娘的部族不願意內附,便被叔父誅滅了,我逃了出來,讓人抓住,賣到襄陽,已經有三年了。”

山蠻並不是和氣一團,桓家習蠻語、入蠻俗,依靠著足智多謀成為了山蠻的首領,但內附不同,那需要入北魏,給他們繳納稅賦,自然會引來小部族反對。

雖然後麵的事情,這少年沒說,但看他流落在外,也沒有想著回到山裡,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蕭君澤不由安慰道:“都是往事,你們這樣沒有戶籍,在城裡難以熬過的少年多麼?”

桓軒遲疑了一下,計算道:“以前,總有四五十人,如今還剩多少,我卻是不知了。”

蕭君澤又問起襄陽城的物價,城民害不害怕北魏等問題。

桓軒一一作答:“那新任的刺史,一來就攻破了襄陽城,城中人無論貧富,都驚懼極了,尤其是那日如隕星墜落,撞碎城牆,好多小孩都被嚇到了。”

他提得最多的便是那位姓君的刺史,雖然離他很遠,但這位對他們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差點小命就折在這位的手裡,所以少年言語中,對其頗多不喜之語,蕭君澤覺得,要不是自己坐在他麵前,怕是這些話就要開始不禮貌了。

他也不急著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從這樣的底層人物身上,說出來的話可以作為參考,畢竟如今他身邊已經沒什麼底層什麼人物了,青蚨和明月身邊都已經圍滿了奉承討好的人,拿出的消息,就算不失真,也會丟失很多細節。

蕭君澤是準備在襄陽深耕的,那麼,保持一隻在底層打聽消息的勢力,有很有必要了。

桓軒當然也不知道麵前美得如同皓月的少年就是能一言定下襄陽城數萬人生死的刺史大人,隻是問起阿蕭這宅子是哪裡的,你在為誰家奏樂等等。

“這裡是刺史的彆院,”蕭君澤微笑道,“我這笛子,當然是吹給刺史大人聽的。”

桓軒眸光裡帶著一點微小的震驚:“那阿蕭,那位不會為難你吧?”

蕭君澤撐著頭,逗弄著這小小少年:“不會啊,他對我挺好的,會給我吃好穿好,讓我住大宅子,看這笛子,就是他親手做給我,朝廷裡同樣的笛子,他隻送過元英大都督呢。”

桓軒垂下眼眸:“那、那就好。”

“也有些不好,”蕭君澤惆悵道,“他不許我隨意出門,我也沒什麼朋友,你若是有空,常來我這坐坐,給我說說外邊的事,好麼?”

桓軒目露震驚:“他居然……”

便轉念一想,阿蕭生得如此美貌,自然會引人獨占之心,一時不說義憤之心大起,認真道:“好,我答應你,隻要有空,我便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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