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元宏的無奈,蕭君澤略微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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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道不是既讓你家太子儘孝,又讓你知道他的誠心,在這樣用心之餘,還指點他國事,你不感謝我就罷了,還要怪我讓你不安心?”
元宏長籲了一口氣:“北方六鎮,以安撫為上,你那計劃固然有幾分道理,但無理而攻朝貢之國,豈不讓四方禮藩,紛紛離心?那高句麗遙遠又貧瘠,即便取下,也遲早離心,不過是用來讓功勞薄多幾個名字罷了。”
蕭君澤搖頭:“陛下啊,我的看法正好相反,高句麗若不早早拿下,必然是將來中原的心腹大患。”
元宏皺眉道:“這,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蕭君澤伸手,隨意將桌上的香爐打翻,散落的香灰桌上鋪出厚厚的一層灰燼,他用手指輕鬆地在灰燼上劃出遼東和東北朝鮮半島的輪廓——和後世的等比例教課書當然是不能比的,但有了個大略形態就夠了,這年頭,誰還能挑出他的錯誤來不成?
“你看,這是遼河,這是高句麗,”蕭君澤指著的圖上的位置,“如今,高句麗已經占據遼東,整片遼澤隻要開發得當,便能是如幽冀淮河一帶的農耕之地,東北之地,既可漁獵,又可放牧,一但遼河開墾而出,他們便能成為更少的土地,獲得更密集的人丁,更有燕山、大海為屏障,你是皇帝,會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嗎?”
元宏微微俯身,看著那起伏不定的山巒,眉頭微蹙,深思數息後,搖頭道:“開墾一地,豈是如此容易之事,高句麗雖有些危險,卻也不一定能在短時間裡化為外患。”
蕭君澤笑道:“是麼?這王朝天命興衰,不就是最有趣的事情麼,當年代國崛起之時,又有誰能知道,如日中天的大燕國,會在十數年裡敗北?”
元宏不為所動:“北燕之敗,乃是人禍,而非天命,你這話說得太重了。”
蕭君澤於是又和他辯駁了幾句,卻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敏銳,他判斷了高句麗短時間內沒有危險,能從自身實力出發,同時也是覺得元恪沒有這實力——不像打南國,朝廷上下輕車熟路、後勤、征丁、將領都已經形成一套老規矩,打高句麗則不然,統合草原諸部攻打高句麗,需要足夠的威望。
他甚至主動給一邊聽得雲裡霧裡元發號解釋:“你年少繼位,威望不足,鎮不住草原諸部、六鎮軍戶,你繼位後,也莫要輕易攻打高句麗、南朝,當繼續推行漢化,經營國勢,靜待時機。”
元恪聽得十分認真,語氣誠懇,表示父親的教導,孩兒必敢改忘,回頭就抄到紙上,掛在床頭,日日省身。
元宏聽得很是欣慰。
蕭君澤在一邊看得想笑。
元宏要是不這樣說,元恪可能還要考慮一二,但元宏一旦把這事和元恪的“能力”掛勾,說元恪沒這能力,那可對不起了,等元宏一死,元恪必然天天惦記這事來證明自己——沒有一個有實權的皇帝能忍受這種評價。
講完之後,他有些疲憊了,讓元恪離開。
蕭君澤沒有出去,而是看著元恪離開後,才悠悠道:“你是真沒發現,這孩子不是個聽話懂事的麼?”
元宏有些不悅地道:“什麼孩子,你比他年紀還小!”
蕭君澤看著他,沒有說話。
“恪兒隻是還有些年少氣盛,”元宏嘴硬地回應,然後又憤怒道,“朕本是想留你在朝廷為他輔佐,你卻讓朕傷心失望,如今又想引他入歧途,真當朕不敢動你麼?”
蕭君澤道:“彆裝了,我說了,我在等你做決定,也在等你們做決定。”
這決定是什麼,元宏非常清楚。
如果元宏真的想為了朝廷,對他生了滅殺在洛陽的心思,他和北魏的情份便就此宣告破碎,再無轉圜,如果他將蕭君澤殺死,自然萬事皆休。若是蕭君澤逃出生天,那麼,他當初是怎麼對待南國蕭鸞和他那子嗣的,也會同樣適用在元恪和整個北朝的身上。
相反,如果元宏不對他起殺心,那麼,看在元勰和馮誕的麵上,蕭君澤收斂一點,但能有多少,全憑他心意。
元宏沉默了數息,終於緩緩開口:“朕身為帝王,豈可將國勢興衰寄望於你一念之間?”
蕭君澤不以為意:“你這話說得,把國家交給你兒子,難道就不是交給他一念之間了,還是你覺得,他的一念之間,比我一念之間更穩定?”
元宏氣道:“胡攪蠻纏!你是南國之主,難道還能比朕拓拔家的子嗣更能一心為國?”
蕭君澤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可真說不準,回頭想想,北朝開國近百年,又有哪位太子,能像元恪這樣輕易繼位,知道江山不易,知道人間疾苦?”
元宏疲憊道:“好了,君澤,你找到答案了,朕不想動你,你可滿意?”
蕭君澤沉默了數息,才緩緩道:“你不用急著回複我,死前再做決定也不遲。”
他站起身,轉身離開,頭也未回。
他聽不出元宏是在敷衍還是在做決定,但私心裡,他不希望元宏做下決定。
元宏是這個世上少有能理解和接受他的一些理念的人,在他默認裡,他的不是皇帝,而是他的一個朋友。
所以,哪怕明日便要兵戎相見,至少,他們上一秒的感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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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後,元恪抄經書抄得更勤奮了。
他似乎在用抄經來平定自己心緒,這個世上,他其實才是最渴望得到父親認可的人,而不是他人口中撿漏兄長的幸運兒。
蕭君澤也沒有再去和他討論佛法,隻要元恪還想證明自己,想要征伐高句麗,那元勰就沒什麼危險。
他發現,如今能做的,好像就隻有等了。
兩天之後,氣色還算上好的元宏,突然間病如山崩,昏迷不醒,雖然徐太醫已經全力醫治,但依舊是回天乏術——毒藥隻是激發了他身體的潛力,讓他能正常一些,但死亡的降臨在哪一日,誰也說不準。
蕭君澤也前去看過了,但魏貴妃都沒有辦法,他
去自然也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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