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強以土地為根基,”蕭君澤向他細細解釋道,“庶民生存,需要土地,便隻能依附豪強治下,他們平時為農,戰時為兵,他們最厭惡的,便是人口流轉,恨不得天下百姓都畫地為牢,永遠當一個土皇帝,這時候,皇權就是他們最好的保護。”
“但若是像襄陽這般,以工商為基業,”蕭君澤說到這,微微一笑,“阿歡,你想想,這裡的坊主們,最厭惡的,會是什麼?”
賀歡恍然:“工坊主們,需要工匠,最厭惡庶民都在鄉豪手中,不能離開故土!”
但他又糾結道:“可是,工坊才幾座,可天下間,卻儘是鄉豪,把持著糧食與奴仆,他們如何能與世族豪強相抗。”
“阿歡,記住,他們囤糧,咱們囤槍,那他們,就是我們糧倉,”蕭君澤道,“話語權,永遠都是用武力來決定的。”
賀歡怔住了,他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被這樣宏大的願景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然,不是現在,”蕭君澤微笑著撫平他蹙起的眉心,“工商想取代農耕,需要很長的時間,沒有三五十年,看不到結
果,你隻需要記住這些,以後,會慢慢明白的。”
賀歡摸了摸自己眉心留下溫暖觸感的地方:“你教的,我一字不敢忘。”
蕭君澤點頭:“很好,那麼今天,你和手下的槍法,練習得怎麼樣了?”
說到這事,賀歡可就不困了,他的眼睛幾乎立刻就亮了起來:“他們都歡喜極了,從未看過這樣神妙的武器,吃飯坐臥,都帶在身邊,一刻不敢離身……”
這樣的武器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神器,雖然弓弩也能有那樣的射程,但弓箭、弩機上弦都需要很大的力氣,不是那種從小訓練的,發上十餘箭,便會指尖鮮血淋漓,無法再射。
這槍便不同了,隻需要將其加下彈丸藥粒,用插條壓實,便能按壓扳機出彈,速度極快,尤其是密集發射時,彈如雨下,有這樣的一支小隊,他感覺自己天下無敵了。
“……不過,大家都是剛剛拿到這神器,隊列、陣形,都還需要訓練,您說人分三排,一隊射出後,立刻退後裝彈,再由第二排人補上,這種戰法,還需要一些時間準備。”
蕭君澤神情嚴肅:“那你可得抓緊了,十天之內,我要看到成效,有一件大事,需要你們去辦。”
“足夠了!”賀歡神情嚴肅,“騎射戰陣,本就是我六鎮官兵所長,屬下隻是需要一點時間,熟悉在馬上以槍列陣,花不了多長時間。”
蕭君澤很滿意:“很好,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賀歡恭敬告退。
夜風中,他提著馬燈,挺立的脊背仿若青鬆,整個人走在雲端一般,像是得到了升華。
他以前建立的諸多三觀,正在阿蕭的指點下,碎成塵土,又被他重新撿起,在新的知識下,重新塑造。
這過程十分艱幸,但在那些拔開世界真相的知識,卻又是那樣的璀璨,讓他敢去思考未來,敢去思考以前從來都不敢想的東西。
這種感覺,叫做,新生。
……
青蚨看他走了,這才走上前來,給蕭君澤倒上一杯溫度剛好的茶水。
蕭君澤輕笑一聲:“青蚨,彆那麼嫌棄他啊,他可是要幫咱們救回魏貴妃的人呢。”
青蚨平靜道:“賀歡心思慎密,行事有靜氣,能不被您美色迷惑,是少見的人傑,我怎麼會嫌棄,隻是略有擔心罷了。”
“擔心?”蕭君澤忍不住起身拍了拍自家總管的肩膀,“這是的擔心我,還是擔心他啊?”
青蚨神色無奈:“你是一國之主,敢該有個規矩了,若是看上誰,便依禮製進得宮來,方是祖宗家法,如此私相授受,像什麼話啊!”
蕭君澤不悅道:“你說這些都是糟伯,人是自由的,怎麼能讓皇宮來搓托一生呢,那豈不是害了人家,讓他自由在宮牆之外飛翔,是美好的事啊!”
青蚨憂愁道:“陛下怎能如此想,若一個都不納進宮來,將來你的皇子從何而出,難道您要自己生麼?”
蕭君澤笑道:“乾嘛一定要生呢,小孩子又鬨騰又任性,我最討厭小孩了!”
青蚨被這離經叛道之語驚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才幽幽道:“罷了,你說什麼都有道理,還是早些把魏貴妃找回來,歸國而去吧。”
蕭君澤笑道:“這還用你說,她可是我的肱骨棟梁,比那些臣子貴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