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究:“您知道具體時間嗎?”
麵容被天光照亮的許太太微微一愣, 回過頭:“什麼?”
祁究站在暗處不動聲色問:“我想請問您家人回來的具體時間。”
許太太站在明處靜靜地凝視了他好一會兒,而後扭過身加快了上樓的腳步:“我們快一些吧,樓上的十五位客人等得已經不耐煩了。”
硬底鞋在階梯上發出的“噠噠”聲響在晦暗的樓梯間, 許太太放在大衣兜裡的鑰匙串也“咣當、咣當”響個不停。
因為實在太安靜了, 這些聲響被成倍放大,一下一下敲擊人們緊繃的神經。
許太太答非所問的態度, 反而讓「回家時間」這條線索更重要了。
祁究對鑰匙串發出的聲音也很在意,從鑰匙的數量來看,許太太似乎在這棟公寓裡有不少房產。
祁究隨許太太來到四樓走廊, 樓道正好位於樓層中央,站在樓道口向兩側看,左手邊有三間房, 右手邊則是四間房,衛生間分布在走廊兩側, 廚房和居住區之間有一條走道相隔。
是非常老式的公寓樓格局,一看隔音效果就不是特彆好。
許太太領祁究來到左手邊最裡側的一套房,門兩側貼著已經褪色的春聯和倒立的「福」。
綠漆剝落的門上掛著世紀末風格的少女組合海報, 海報上少女們的臉被人摳了下來, 邊緣非常不平整,坑坑窪窪的綠色便成了少女組合的麵容, 她們的目光似乎藏在斑駁混沌的綠漆裡, 暗暗窺視住客們的一舉一動。
這棟公寓樓的一切看似平靜尋常, 但身處其中, 會發現屬於日常的秩序感已然被打破, 這些充滿邪典意味的小細節在攻擊旅人們的愉悅值。
隨著“咯吱”一聲響,門被推開,在房間裡靜默等候的五位旅人目光齊刷刷朝走道投來, 其中一位白淨斯文的青年豁然站了起來,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祁究:“哥,你怎麼…?!”
看到祁小年的瞬間,祁究稍稍鬆了口氣,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很遺憾,我也進來了。”
對上祁究視線的祁小年欲言又止,他雖然不希望看到哥哥被卷入副本,但不可否認,當他看到祁究的瞬間,原本懸在心頭的不安隨之煙消雲散。
對於與祁究合作過的人而言,祁究的存在本身,已經是可以令人安心的標誌。
除了祁小年外,這間房裡還有另外四位玩家,從他們惴惴不安的神色來看,似乎都是被係統bug意外卷入副本的。
許太太的目光落在掛在牆上的老黃曆上,深陷的眼睛微微眯起、最後定住。
“我想起來了…”突然,她毫無征兆地說了一句話,與此同時急步朝老黃曆走去,紙張被翻動的“嘩啦啦”聲令眾人疑惑不安——
“十五,十五團圓的夜晚,他們就會回來…”許太太手指停留在正月十五的黃曆上,因為情緒起伏手指發顫,她回過頭看向祁究,“我想起來了。”
“你要是剛才沒多問一句,我差點就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得虧你提起來了…”許太太拽著自己的手喃喃道。
她回答了之前祁究那個問題:「我想請問您家人回來的具體時間。」
就在眾玩家一臉懵逼的時候,係統主線任務已經被祁究激活——
【主線任務更新:請幫助許太太實現願望,幫助其家人趕在十五之前回家團聚】
眾人更懵了,因為這次的任務和之前的時限求生本、陣營對抗本不一樣,主線聽起來十分溫情日常,甚至有點脫離「規則圖鑒」的風格。
但細思之下,這個任務透著難以言喻的詭異感,所謂的家人真的存在嗎?就像這座脫離現實兀自頹敗的公寓一樣,許太太的家人們是否仍然“安然無恙”?
所謂的“家人”是真正的家人嗎?
許太太看向老黃曆的眼神變得空洞,唇角卻揚起有些僵硬的微笑:“雖然他們十五才能回來,但有你們的陪伴,這個年會很熱鬨的。”
“不過過年很忙的,以前很多活兒都是孩子們在做,現在他們不在,所以隻能麻煩你們了。”
說著,許太太打開屋子裡被漆成淡藍色的櫃子,拿出已經晾乾的七副春聯:“貼春聯的事情就拜托你們了。”
“不過嘛,因為這棟職工公寓年歲太大了,規矩也就比較多,貼春聯的過程中有幾個注意事項你們得千萬小心——”
“第一,春聯千萬不能貼歪了,上下聯更不可以貼錯順序,福字必須倒立,否則會破壞家宅風水,帶來一整年的晦氣。”
“第二,春聯必須貼在正確的房間,未經允許就給鄰居門上貼春聯會引發他們的憤怒,這樣會破壞鄰裡和諧。”
“第三,所有公寓房間非請勿入,即使是可以貼上春聯的正確房間,在未經屋主允許的情況下也不可貿然進入。”
“第四,現在是下午一點四十分,兩點整開始,貼春聯的活兒必須在三小時內完成,也就是五點內結束。”
“第五,已經貼了春聯的房間不需要再貼了,即使它是「正確」的房間。”
“第六,我的房間不用貼了,對我來說每年都得過,都一樣。”
“第七,還有另外兩組客人同樣在忙活著籌備過年,我希望客人們能專注手上的活兒,不要進行無效的交流,他們不需要知道你們的活兒,你們也同樣。”
“明白了嗎?”蒼老混沌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動,許太太緩緩看向每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