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膿黃的嘔吐物裡,赫然躺著一顆人類的眼球。
這顆眼球並非靜止不動的,而是像被海浪拍打上岸的魚般在黏液裡撲騰不休。
“靠,真是見了鬼了…”眾人下意識用手捂住口鼻朝後退去
真正感到崩潰的是這位吃了“獨食”的微禿中年男人。
他似乎清醒了一瞬,踉踉蹌蹌從地上爬了起來的同時,一瞬不瞬地看著在嘔吐物裡撲騰的眼球。
下一秒,他自喉頭發出這輩子最淒慘的尖叫。
透過不遠處的窗玻璃,他清晰看到自己的左眼毫無征兆地開始淌血、潰爛、迅速凹陷崩塌,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混濁的血窟窿。
微禿中年男人被自己的樣子嚇得不停後退,最後不甚被身後的桌角絆倒,跌坐在地的他開始發狂般啃噬自己的手和腳,但因為肚腩過大的緣故,他試圖咬了幾次都沒能順利咬到自己的腳踝。
他開始癲狂又專注地啃自己的手指、手掌和手腕,“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音蔓延在死寂的405號房內。
眾人看著眼前荒誕瘋狂的一幕上演,幾乎忘了呼吸。
剛才搶奪所謂幸運餃子的幾個旅人徹底愣住了,待他們擺脫愉悅值降低的負麵影響,稍稍回過神來後,一邊交換視線一邊後退,都在慶幸自己剛才的失利。
“幫幫我、救救我!”
“救救我!阻止它!它要吃了我、它正在吃我!”微禿中年男人一邊津津有味地咀嚼吞咽自己的皮肉,一邊用顫抖的哭聲瘋狂求救,他似乎沒意識到正是自己在吃自己的手。
“救救我!殺了它!殺了它!”愉悅值跌破臨界的男人掙紮著站了起來,他毫無征兆地將一隻瓷碗摔在地上,而後撿起最鋒利的碎片,直直捅向自己的舌頭和喉嚨!
緊接著是瓷片切割舌頭的刺耳聲響,他劃開了自己的嘴角,傷口直切到耳根,鮮血像瀑布一樣從他口腔噴射而出,他絕望的哭聲變成猙獰癲狂的笑,整個人沐浴在血液的狂歡裡。
這場血腥的鬨劇,終於在他用瓷片割開自己脖子的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脖子斷了一半的微禿男子倒在血液和嘔吐物裡,徹底沒有了聲息。
眾人甚至沒來得及做出合適的反應和表情,即使是經曆過好幾個副本的玩家,也沒見過如此瘋狂血腥的一幕。
許太太麵無表情看著眼前的鬨劇,而後從電視櫃下拿出一塊抹布,濕了水,她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擦拭合照上沾染的血汙。
因為這張彩色無頭合照上覆蓋著玻璃罩,被濺上去的鮮血很容易擦乾淨。
“年輕的孩子們,你們不要害怕,過年是這樣的,雖然長輩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有負麵情緒,但總免不了雞飛狗跳的事在除夕這夜上演,總是有人憋不住,也是啊,憋了一年了,是該憋不住了…”
許太太一邊小心翼翼擦拭相框一邊念叨不停,“這樣的小事不會影響這個團聚的夜晚,相反,小摩擦還能讓分離解析的家庭重新團聚,該回家了,孩子們該回家了。”
祁究和祁小年迅速交換視線,果然如祁究所料,許太太口中的“回家團聚”對於玩家而言並非什麼好事。
他突然有了個可怕的猜測,但還需等待事情的發展去印證。
擦好了相框,許太太將抹布衝洗乾淨,她神色平靜地重新回到餐桌上,為客人們換了一副乾淨的碗筷:“還好,餃子沒被那些臟東西濺到,乾淨的,能吃,不浪費,不影響的。”
此時重新回到餐桌旁的玩家們神色各異。
祁究選擇暫時按兵不動,他聽到身邊兩個負責準備年夜飯的玩家暗自嘀咕:“怎麼會這樣…包進去的明明是許太太給的古董錢幣…為什麼會…”
祁小年同樣疑惑地看向祁究,祁究若有所思道:“古錢幣的形狀很像眼睛,不是嗎?”
祁小年微愣,恍然,接著問道:“難道剛才許太太在撒謊嗎?騙我們餃子裡包的是幸運,又或者說…她沒撒謊,所謂的幸運並不針對玩家?”
祁究點頭表示讚同:“我猜,那大概是隻屬於許太太的幸運,但許太太的「幸運」是玩家的噩夢,剛才她也提到了,每個人對「幸運」的理解不同,玩家和許太太的立場不同,「幸運」的含義自然大相徑庭。”
畢竟副本最喜歡玩這樣的文字遊戲了。
祁究微微一頓,繼續說:“至於具體為什麼…待會估計就會有答案了。”
許太太重新坐在主座上,忙招呼驚疑未定的眾客入座:“除夕沒好好吃團圓飯的客人,可是會招致不幸的。”
就在眾人不得不重新坐回餐桌的時候,敲門聲突然響起——
“咚咚咚。”
很斯文的敲門聲,甚至有點微弱。
驚魂未定的眾人猛然一愣,許太太重新裂開唇角:“看來,有孩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