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默契地沒發出聲音。
祁究正欲將鞋櫃裡的拖鞋拿出來,林棲九朝他擺手示意,祁究會意,在他身後輕手輕腳地關好門,曖昧的光線被隔絕在門後。
林棲九和祁究一樣,沒穿拖鞋踩在地板上,這樣可以儘可能減小客廳裡的動靜,不打擾到已經入睡的祁小年。
祁究領對方進入到自己房間,他的臥室剛好和祁小年的房間方向錯開,彼此都關起門時,幾乎完全吵不到對方。
這是一間以黑白灰為主色調的極簡風臥室,矮床旁點了盞小夜燈,書籍和筆記本電腦被堆疊在木地板上,白色的窗簾隻拉了一半,街市的燈光落入屋中,從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到在雪絮裡逐漸模糊的城市剪影。
祁究接過林棲九脫下的外套:“稍等,我去給你拿蛋糕。”
外套被落雪浸得有些潮,祁究將領子袖口仔細弄平整,掛在暖氣最足的地方。
之後,祁究繼續輕手輕腳去廚房拿剩下的半個蛋糕。
林棲九在臥室自帶的衛浴間裡仔仔細細洗了手,這是他進屋的習慣,和祁究一模一樣。
約莫兩分鐘後,祁究抱著蛋糕還有兩罐啤酒回來了,他兜裡還揣著一盒蠟燭和打火機。
他將十九根蠟燭插在吃了一半的蛋糕上,隨後熄掉房裡的燈,將蠟燭點燃:“生日快樂,雖然有些遲了。”
林棲九:“生日快樂。”
不完整的蛋糕讓這個夜晚有種特彆的儀式感,這還是祁究成年後,第一次與人分享生日。
平日裡吃不了多少甜食的祁究也拿起勺子,繼續吃這份意義非凡的蛋糕,臥室裡沒有點燈,從落地窗透進來的雪光足夠他們看清彼此。
分享蛋糕的時候兩人很安靜,靜到甚至能聽到奶油在嘴裡融化的聲音,彼此保持靜默,就好像在分享某種甜膩的禁忌。
林棲九這個臨時過來的決定沒辦法用常理解釋,因為從任何客觀的角度來看,都不像是成年人會做出的舉動,太隨意也太瘋狂了。
但這不重要,從昨晚到今晚,仿佛事情就應該如此發展,荒誕即是合理。
分享完剩餘的蛋糕後,祁究將今天突然被很多路人認了出來的情況告訴林棲九,並說明了自己的分析結果:“事情的後果蔓延得這麼快,還這麼突然,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本身就是非真實的,似乎隻有這麼解釋才更合理。”
“你這個假設讓我想到《楚門的世界》,一切都是被設定的,所謂的路人都是在配合不知情的我們在表演,都是被安排好的。”林棲九半開玩笑道。
“假如這個世界是虛構的,那麼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幕後又是誰在操控?”
祁究同樣用玩笑的語氣說:“可能等我們找到真相才知道答案了。”
說著,他拉開手中的啤酒易拉罐:“敬所有自以為是的幻想,還有荒誕的可能性。”
接下來,兩人坐在地板上,將一對耳機分作兩,用祁究的筆記本電腦繼續觀
看昨晚沒看完的電影。
“祁老師,你今晚還熬夜沒問題嗎?”林棲九問道,昨晚祁究也和他熬了通宵,黎明時分眯了一會兒L又繼續去上班,不像他暫時沒有拍攝任務,白天有時間補覺。
祁究搖頭:“暫時還不困,待會要是看困了我就去睡了。”
“對了,今晚你在我這過夜吧?”祁究看了眼窗外,輕描淡寫問道,“雪越想越大了,路麵打滑,騎摩托可能不太安全。”
林棲九笑:“我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祁究聳聳肩:“昨晚去你家,今晚在我這,扯平了。”
林棲九揚了揚眉:“算得這麼清楚?”
祁究:“我對自己都斤斤計較,何況是…”
祁究故意頓了頓,兩人對視一笑。
祁究點開播放按鈕,今晚的電影是那部他特彆期待的男花魁。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頹麗的色調,與一旁的林棲九閒聊道:“你真的很適合女裝,我認真的。”
林棲九嘖了嘖:“你這也是在誇你自己。”
祁究笑而不答,半晌低低說了句:“真奇妙啊。”
“嗯。”有些話不必一字一句講明,彼此心知肚明。
在電影終字幕跳出來的時候,祁究連續打了好幾個哈欠。
看來熬了兩個晚上的他實在熬不動了。
“睡吧。”林棲九摘下耳機。
祁究滿臉倦意地點頭:“晚安,家裡你隨意。”
說完,他就抱著枕頭躺在床上,林棲九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他的身側。
窗簾依舊沒有關上,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紛亂的白鋪天蓋地而來,隔著玻璃有些刺眼。
困得迷蒙的祁究在模糊的雪光裡陷入睡眠。
房間很安靜,隻有均勻的呼吸聲在蔓延。
待祁究徹底睡著後,林棲九才轉過身,背對著他的祁究露出耳後的小紅痣。
在白到刺眼的雪光裡,小痣如血點凝固的深紅色格外令人在意。
林棲九鬼使神差地再度抬起手,但他的手指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他怕自己冒昧的舉動驚醒沉入睡眠的祁究。
不可否認,他在極力按捺一口咬下去的衝動。
對方耳後的小紅痣似乎對他有種與生俱來的吸引力,無關曖昧和性,難以用邏輯去推演,就好像吸血鬼拒絕不了獵物故意露出的半截脖子,是本能使然。
獵物在用自己的傷口吸引遠道而來的獵人。
獵人在被蠱惑的那一刻起,已經從捕獵者變成了被捕獵者。
就這樣僵持了十分鐘,林棲九決定去喝一杯冰水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房間裡的冰啤酒早被喝光了,林棲九隻得去屋外的餐廳去弄杯水。
他輕手輕腳打開臥室的門,也不開燈,摸著黑光著腳朝餐廳走去。
就在林棲九隨手拿起一個玻璃杯接水時,突然聽到從客廳另一方向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