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白精神恍惚地睜開了眼。
又是不認識的天花板。
她花了足足一分鐘,才理清了自己的現狀。
我的兒子要出生, 我現在疑似在未婚夫家裡, 他還不知道我懷孕了。
劃重點, 距離我懷上我兒子,才短短十幾天,我未婚夫也是假未婚夫,我打算一年後拿著他的分手費跑路的那種。
蔣子白躲到被子裡麵, 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繭, 絲毫不想麵對現實。
然而她的肚子偏偏開始隱隱作痛,這讓蔣子白產生了不妙的預感——小鳴不會這麼著急吧!
她一把掀開了被子,決定趁程封還沒出現,跑路!
這時蔣子白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還是參加宴會時的禮裙, 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些什麼事,現在這條裙子已經皺得堪比破布了。
蔣子白非常心疼, 儘管訂做裙子時付錢的是程封,但是那也是實打實的六位數啊。
再說了,她這個樣子, 怎麼逃跑?怕是剛到街上,就被人當做瘋子抓起來了。
然而蔣子白並不想放棄, 畢竟不管怎麼想,和被程封發現她是個懷孕十多天就能生出大胖兒子的超能力者比起來, 還是穿這條裙子在街上狂奔來得好一點。
蔣子白走到了這間房間的落地窗前, 這時她才發現這個地方不和諧的詭異之處。
——這間房間, 是不是太大了一點?不僅是麵積, 連房間的高度都比正常的屋子大了好幾倍。
百思不得其解,蔣子白隻好將其歸咎於有錢人的任性。
她打開落地窗來到陽台,蔣子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展現在蔣子白眼前的,是她隻在網絡上見過的巨大莊園,古樸的建築配上莊園外那望不到邊的樹林,讓蔣子白有種自己又一不小心穿越時空了的錯覺。
她麻木地走到陽台邊,往下一看——為什麼、明明是二樓,這個陽台到地麵的距離,卻仿佛有六七層樓那麼高?
這種高度,如果蔣子白想翻窗逃跑,要麼她是長發公主,要麼她長了翅膀。
斷了一條逃跑的路,蔣子白憂鬱地趴在欄杆上歎氣。
“蔣子白?你趴在那裡乾什麼?”
突然,程封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蔣子白條件反射地飛速轉身,立正站好,渾身繃得緊緊的。
蔣子白沒有完全斷片,有些記憶,比如她是怎麼撒潑的,或者是她和程封那個意外的吻,蔣子白都記憶猶新。
這讓她慫了起來,昨晚不計較那是程封涵養好,現在她“酒醒”了,不知道程封會不會把她的頭錘爆。
蔣子白又遠離了欄杆幾步,小心翼翼地觀察程封的表情。
好在程封一臉風輕雲淡,身上又是件簡單的家居服,看起來不僅沒有要收拾蔣子白的意思,反而比平時溫和許多。
蔣子白的目光移動到了程封的手上,他正抱著一疊衣服……沒看錯的話是女裝。
他們沉默地對峙了半晌,程封先開口了:“你剛才是想乾什麼?”
蔣子白迅速回答:“看風景。”
程封目露狐疑,“真的?”
蔣子白信誓旦旦:“真的!”
“哦……”程封拖著長音說話,走進了房間,語氣隨意,“我以為你想趁我不注意逃跑呢。”
“哈哈哈怎麼會——逃走?!”蔣子白笑了一半卡殼了,她目瞪口呆地重複,“逃跑?”
程封為什麼會用“逃跑”這個詞語?難道他看透了我的——
“書裡都是這麼寫的,”蔣子白剛開始胡思亂想,程封的話語就打斷了她的腦補,“洗個澡,換好衣服,下樓吃飯。”
他放下衣服就出去了,留給了蔣子白一個瀟灑的背影。
“什麼書會寫這種事情啊……”蔣子白小聲吐槽,“‘總裁的天價逃妻’這種書嗎?”
程封當然沒有看狗血言情,他說的書,是有益於兒童健康成長的睡前童話故事。
惡龍綁架了公主,公主總是想著逃走,這是常見套路——程封心想——但是我不是綁架,蔣子白馬上就要被我明媒正娶抬回家了!
所以蔣子白是不可能逃跑的——程封美滋滋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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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李伯做的,冒著熱氣的海鮮粥,配上精致的小菜,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蔣子白換上了程封給她的衣服,修身的款型很襯她的氣質;卸了妝的臉蛋白白淨淨的,沒有一點瑕疵,眉眼彎彎,頗有歲月靜好的韻味。
程封抬眼看了看蔣子白,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她鬨脾氣的樣子,默默地把頭又低下。
坐在他對麵的蔣子白:“……”你那個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除了剛開始的小插曲,之後的早飯進行的很安靜,陽光灑進屋子,兩人對坐的場景像是一幅畫。
“吃完飯我們去趟醫院。”在蔣子白伸出筷子夾豆子的時候,程封說道。
蔣子白手一抖,豆子滾落在了桌上。
“醫院……?”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程封,“好端端的去醫院乾什麼……”
“你最近身體狀況很奇怪,需要檢查。”程封陳述道。
蔣子白試圖爭取一下緩刑:“不用的吧……?我感覺我很好啊。”
程封眯起眼睛,語氣變得嚴厲了許多:“必須檢查。”
蔣子白:“嚶。”
她喪氣地垂下了腦袋,程封則放鬆了些:他要監督未婚妻,不能讓她諱疾忌醫!
程封看不見蔣子白此刻複雜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
對不住了,程總,不是我想帶球跑,實在是我怕去了醫院後就生了。那樣的話我們下次見麵,估計就是在科研中心——我躺在床上和兒子一起被切片了。
也幸好程封不知道蔣子白的心理活動,不然已經計劃起要認真對待這場婚姻的他,會被氣得直接把蔣子白鎖進小黑屋裡不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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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流感爆發,醫院裡人頭攢動,多數人還帶著口罩,咳嗽聲不斷。
“還是去我朋友的醫院吧。”程封對蔣子白說。
出門前,蔣子白堅持不去他好友開的私人醫院,而要求來市一院,程封也就遂了她的意,但現在程封不禁覺得自己這個決定有些錯誤。
蔣子白依舊堅持自己的選擇,“沒事的,隊伍排得很快,而且也沒那麼容易傳染。”
——要是去了你朋友的私人醫院,我還怎麼趁亂逃走!
程封隻好答應。
機器一個個叫號,程封盯著液晶顯示屏,心情莫名的緊張,握拳的手用力到指甲陷進肉裡,留下一個半月形的痕跡。
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家未婚妻身體出現什麼問題。
而他的未婚妻蔣子白,此刻也非常緊張,隻不過緊張的點不太一樣,她是在計算最好的開溜的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蔣子白的肚子傳來輕微的不適感,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拖了。
“我去一趟廁所。”蔣子白說著就站了起來,動作和語氣都相當自然。
程封不疑有他,點點頭,說:“快一點。”
“好。”蔣子白揮了揮手告彆,快步離開。
程封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剛剛那一刻從他的指縫中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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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子白一離開程封的視線,就小跑了起來。
醫院裡到處都是急急忙忙的人,她這個樣子並不突兀。
蔣子白按照她剛才觀察好的路線奔跑,很快就趕到了發放醫用口罩的地方。
她一邊排隊,一邊用上套在手腕上的發圈,把長發束起來,換了個高馬尾的發型。
接著她口罩一戴,完美地融入了醫院的流感大軍中。
蔣子白一路擠出醫院,在踏上隨手攔下的一輛出租車後,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
程封那家夥……看著挺霸道的,實際上又幼稚又小氣,這次等不到我,他估計要氣好幾天吧?
會不會氣到砸桌子,對著員工們釋放冷氣,然後瘋狂找我……找到我之後就拿去灌水泥。
畢竟傳說程總最討厭超出他掌控的事情。
“姑娘,你到底走不走了啊?!”司機敲打方向盤,催促蔣子白。
“走!”蔣子白收回了目光,停止了自己的腦補,報上蔣家的地址。
她要去那裡要一筆錢,不然她連最基本的生活費都沒有。
讓範雨馨買她女兒的錄音,一百萬的話不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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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蔣子白進入蔣家大門的時候,範雨馨和蔣子妍正好挽著手在花園裡散步。
“蔣子白!你還敢回來!”蔣子妍一見到她,就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我的家,我為什麼不能回來?”蔣子白冷冷地反問。
蔣子妍被她的態度弄得一愣,接著怒極反笑,“好啊,你現在連裝都不屑裝了,要嫁到程家的人就是不一樣啊。隻是不知道……傳說中不近女色的程總會怎麼冷落你呢!”
蔣子白的麵色陰沉下來。
蔣子妍自以為戳到了蔣子白的痛處,更是抓住這點不放,說:“說不定不止是冷落,你要是犯個小錯誤啊,你的腿就彆想要了!更不用說你還是個結婚前去酒店和彆的男人偷……啊!”
“很會說?怎麼不繼續了?”扇完一巴掌,蔣子白拍了拍手,冷漠道。
她本就因為程封的事情心煩意亂,這個家夥還偏要在她麵前喋喋不休,滿嘴噴糞——這不就是把臉伸過來求她打的行為嗎!
蔣子妍捂著自己通紅的左臉,強烈的疼痛讓她覺得自己的臉可能都被扇出血了。
她倒是想說話,但是蔣子白的這巴掌實在太狠,她一動就痛到抽氣,根本發不出聲音。
範雨馨也徹底驚呆了。
蔣子白剛剛那一巴掌太快,她隻看到一道殘影閃過,接著自己的女兒就被扇歪了臉。
而且這是在蔣家,她蔣子白竟然都敢這麼放肆,不怕蔣博文知道?
“蔣子白,你……”範雨馨拉過蔣子妍,看到她紅腫的臉頰後,不禁目露凶光。
蔣子白的時間緊迫,一點也不想和這對母女糾纏,她說:“我不想廢話,我是來找你要錢的。”
“要錢?”範雨馨也沉著臉,語氣陰森,“你打了我女兒,我還要給你錢?想要錢的話,做夢會快一點。”
聽了這話,蔣子白失笑,“我不要多的,一百萬換你女兒的錄音。至於照片什麼的,你愛放出去就放吧。”
範雨馨瞳孔猛縮,嘴上卻說:“你覺得我會信?”
“你不信我就賣給媒體,就是拿到錢的速度慢點,也沒什麼區彆。”就在蔣子白說話的時候,她的肚子突然猛烈抽痛起來。
蔣子白強忍著不適,最後說了一句:“卡號我已經發給你女兒了,十分鐘內我要收到錢。”
她轉身進屋,不讓她們看見自己已經扭曲的表情。
蔣子妍捂著臉,半天才發出一點聲音:“媽……”
範雨馨又是心疼,又是恨她不爭氣。
“卡號給我,”範雨馨臉色極差,“我倒要看看,她急著要錢是想搞什麼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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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子白一上樓,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了自己的房間,快速鎖門,然後整個人都癱倒在了地上。
這猝不及防的痛苦令她四肢無力,幾乎動彈不得,腦內的神經緊繃到要斷了。
坐在地上並沒有緩解蔣子白的狀況,恰恰相反,進入房間之後,蔣子白痛到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暈過去。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她甚至來不及按計劃逃到另一個城市,再找家醫院安心生下小鳴。
難道我要在這個房間裡獨自攻克生育難關嗎?這道題目太超綱了一點吧,完全不在複習計劃中啊!
蔣子白逐漸意識恍惚,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在做什麼動作了,這時她回憶到書中原身的早逝。
難道就是因為懷孕生子……?
靈光一現,蔣子白想起了程封堪稱止痛藥的強大作用。
她迷離的目光定格在了床上那件屬於程封的西裝上。
用儘全身的力氣支撐起自己,蔣子白緩慢挪動到床前,把那件黑色的西裝拽了下來,緊緊抱在懷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蔣子白感覺到痛苦像是潮水一般消逝而去,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溫暖的光彩,就連生娃都不痛了……
——不對啊!
蔣子白驚醒,視線重新聚焦,她捂著肚子,一臉恐慌。
我怎麼感覺剛剛像是生了呢……
蔣子白機械地、一點一點地低頭向下看。
我是不是、下了個蛋?!
“啊……是個蛋誒。”蔣子白感歎。
“……是我下的?”
“真好看,綠底金紋呢。”
“是我的基因問題還是程封的問題?”
“我是守護甜心女主角嗎?”
“我又穿越了?”
“我要投訴穿越部門!你們是不是有毛病啊啊啊啊啊啊!”
蔣子白徹底崩潰了,下了這顆蛋之後,她的身體瞬間恢複到了頂峰的健康狀態——比這更強一點,蔣子白覺得自己現在最起碼可以掀翻一頭牛。
嚎叫了一嗓子,蔣子白的壓力被成功釋放。
她又一次低頭,目光停在那顆比雞蛋還小上一圈的綠蛋上,壓力又衝破了閾值。
蔣子白抓住自己的頭發,瘋狂甩腦袋,過了許久才接受這個事實。
她放棄思考,靠在床邊看了綠蛋一會,竟然開始覺得它有點可愛了。
圓滾滾的,胖乎乎的,而且帶著跑路很方便。
就是不知道這麼小一個蛋,能孵出來什麼生物?蔣子白擔憂起來。
是微型手辦小人,還是一隻小雞或者一隻鴿子……?
不過夢中的小鳴有小男孩的聲音,書裡的程子鳴也成了製霸一方的邪魅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