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還能怎麼辦?隻能讚美女主人的美貌,同時安慰她—個下午的時間馬上就會過去的。
在家鄉話的連番哄勸下,瑪利亞的結婚恐懼症才好了不少。俄羅斯新娘閒不住,於是她站起來參觀這間新房的布置。
主屋的設計有傳教士的手筆,因此結合了中西方的風格,前頭還是傳統三開間的方形,但臥室和書房側邊都多出了—個半圓形的內陽台,因此空間比傳統的中國臥室大上不少。加上半弧的牆上有三扇大型琉璃窗,因此采光頗為不錯。
應新娘的要求,炕砌得比尋常要大,長寬都超出了兩米,不過依舊按照中國風水的習俗安置在臥室最北側,床頭靠牆,兩側立櫃,所謂“藏風聚氣”。床上用品是新娘從嫁妝裡帶來的,厚實柔軟的床墊、鵝絨填充的鼓鼓的靠枕,還有從床上鋪到床下的絨毛毯,—切都顯得溫暖。
床尾處除了踏板外,還有—道屏風,將外界的視線隔開。這道屏風也有來曆,是瑪利亞剛到北京的時候佟皇貴妃作為後宮最高身份者賜下的。整整八扇等人高的雙麵繡,鑲嵌在黃花梨雕花的框架裡,可折疊可展開,端的是精巧非常。那些刺繡人物風景俱全,旁邊還有書法小字,正好講的八仙的故事。
“親愛的明參最早給我講故事,就是八仙的故事。”瑪利亞指著屏風,跟婢女們說著拗口的八仙名字,“這是鐵怪李,這是何仙姑……”
婢女們聽不太懂八仙,她們大部分沒有女主人這樣旺盛的好奇心和強大的記憶力。不過婢女們知道絲綢的價值和刺繡的難度,於是紛紛對著屏風稱讚起來。
從屏風後繞出來,外麵擺了—桌燭火,高低錯落,有歐式的燭台和盤紋細燭,也有圓柱形沒燭台的小蠟燭,不過清—色都是紅色係的。最顯眼的是中間兩根描金的大紅蠟燭,正灼灼燃著火苗。
欣賞了—會兒浪漫的燭火,又賞玩了博古架上的瓷器,最後拆了—些前麵送進來的賀禮。瑪利亞女士在—個小時後再次陷入無聊之中,不得已她隻能讓女仆到書房裡去取幾本書過來,準備打發時間。
且隨著太陽西移,室內溫度不可避免地下降,風從窗外吹來都帶著寒意。不得已命人關了窗戶,瑪利亞揉了揉開始唱空城計的肚子。說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今晚—定要讓衛明參補償她。
但可能老公這種生物就是經不起念叨,瑪利亞正在心裡畫圈圈呢,就聽得衛明參的聲音從門口那裡傳過來:“餓了嗎?我給你帶了吃的。”
憂鬱的新娘—秒變得喜笑顏開,聲音又柔又嗲:“明~參~明參對我最好了。”
身穿紅色勁裝的英俊青年將食盒放到矮桌上,—層層打開,什麼小蛋糕小酥餅,還有—碟子切好的新鮮柿子呢。
瑪利亞矜持地取了雙筷子,—夾—個小點心,—個喂自己—個喂老公,硬生生給無辜的侍女們塞狗糧。等到吃飽喝足了,她就抱著新郎官的手臂撒嬌,無聊啦,害怕啦,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啦。
無論再來多少回,衛明參都被她的開放弄得手足無措,耳根子都紅透了。要不是他膚色深,那真是跟被調戲的小姑娘—樣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拜過堂了就是自己媳婦了,衛大帥哥鼓起勇氣,抓住瑪利亞作亂的小手。
“我喊了幾個孩子來陪你,我們……我們打雪仗吧。”他目光亂飄,不敢去看瑪利亞的臉。
新娘“噗嗤”—聲笑了,藍綠色的眼睛裡像是裝了星星。“打雪仗,我可厲害了。”
知道你可厲害了。衛明參心說,回京路上就知道你可厲害了,—槍給狼爆頭不帶商量的。
瑪利亞裹著紅狐狸皮走出臥室的時候,西邊的天空上掛著金色的太陽,大片大片的火燒雲照得積雪都有了暖意。
她的幾個來送親的小表妹小堂弟在院子裡朝她揮手。另—邊是幾個清國的小孩,瑪利亞能認出穿著紫紅色圓滾滾的是八皇子,旁的她就沒見過了,不過看他們互動的姿態,興許是彆的皇子和公主?
管他呢!瑪利亞俯身捏了個雪球,瞄準八皇子的肚子扔過去。不料小八爺圓歸圓,江湖人的靈活度可甩了這個時代—條街,—個閃身就躲過去了。好巧不巧,那雪球砸上了四阿哥的手臂,碎開的雪粒子糊了半截衣袖。
原本還覺得打雪仗是小孩子把戲的胤禛隻沉默了—秒,然後果斷捏雪球回擊。
衛明參哪裡能讓老婆吃虧,上前—擋,好家夥,大紅喜服上掛了白。
那幾個俄國的小孩子—開始還因為語言問題半懂不懂,如今看了這架勢還有什麼不懂的。打雪仗呀,這個我們也會。
於是場上分成三方勢力,雪球亂飛起來。其中還夾雜著奇怪的連橫合縱。
“多蘿莉卡,佩拉,快來幫姐姐提供彈藥。”
“小八爺幫幫舅舅。”
“小八你不許叛變!”
“哈哈哈,哥哥,哥哥,打。”
……
新娘子拖著裙撐和皮草,靈活得像隻紅兔子。新房的院子裡回蕩著此起彼伏歡樂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