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人們圍在收音機前麵。
這台收音機不久前終於收到了廣播。
“中央廣播電台……全國應急廣播……國家人民遭受重創,各級黨組織、武裝部、基層部門正在展開緊張的搶險救災行動,請廣大人民群眾積極自救互救……”
“請注意以下事項:
一、黑雨將可能在1月6日上午結束,在那之前,請做好防雨工作、減少外出,保證個人生存。
二、即刻起,不要飲用不安全的飲水,包括接觸到黑雨的水源、自來水管流出的生水,請儘量飲用瓶裝、桶裝礦泉水。
三、不要食用被黑雨汙染過的食物,請食用密封食物,用食前儘可能保證雙手乾淨清潔。
四、淋過黑雨的人有一定概率變成喪屍,喪屍聽覺、嗅覺靈敏,視覺遲鈍,被喪屍抓咬後均有可能被感染而成為喪屍,如發現身邊有這樣的人,請儘快遠離,被抓咬傷的人,自覺隔離。
五、喪屍唯一致命點在頭部,大部分喪屍不會上樓梯。
六、如發現十頭以上的喪屍群體,立即遠離,並及時上報給附近的基層組織。
……
…………
十五、若發現附近有奇怪的新生植物、異變的動物,請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儘可能將之鏟除。喪屍屍體、動物屍體,儘快焚毀。
前所未有的災難已經到來,我們必須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共建抗災統一戰線……”
對於酒店裡的人來說,廣播裡的內容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他們並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他們依舊很高興、很振奮。
因為這廣播向他們傳遞了一個信號——國家什麼都知道,整個龐大而強大的國家機器依舊在轟隆隆地運作著,他們這群人並不是孤軍奮戰。
董敬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想帶一些人出去巡街,如果發現喪屍的屍體就焚燒掉,發現變異的動植物也能趁早解決掉,要是能幫忙救下幾個被困的人,那就更是好事一件。
眼看著明天黑雨就要停,大家感覺勝利在望,情緒高漲之下,董敬的提議得到不少人支持,他們激昂滿懷地出門了。
顧秋沒有出去,她回到房間休息,門一關上,臉色就變得有點憔悴。
小兔子也有點蔫蔫的。
“你也覺得不舒服對不對?”顧秋摸摸它的腦袋,脫掉外衣坐到床上,疲倦地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第一個夜晚熬夜下來,她就覺得有點乏力,第二個夜晚熬下來,更覺疲憊,這是因為她體內的靈氣被迅速消耗,所剩不多。
她也沒有太著急,靈氣隻有輸出沒有輸入,當然會越來越少,她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今天早上開始,卻越發難受,直到看到那蛆和那條爬藤,她終於明白,這股讓她十分不舒服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周圍許多東西在變異,雖然待在酒店裡看不見,但隻要出去,就會發現,水裡的、地下的蟲子在變異,植物在變異,老鼠那類的小動物也在變異。
顧秋不想稱之為進化,因為她能夠感覺到,它們是被一種汙濁的能量給汙染了,那股能量陰暗、汙穢、扭曲,是與靈氣截然相反的存在,讓動植物變得怪異而富有攻擊性。
顧秋輕聲說:“其實三號的淩晨,我們就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降臨。”三號淩晨,她正要入住酒店的那一刻,在大堂座鐘敲響午夜鐘聲之際,一股惡寒感油然而生。
之後那種感覺就變得淡淡的,直到動植物開始變異的這個上午,顧秋有種自己被那股汙濁能量包圍且攻擊的感覺,這讓她十分不舒服。
顧秋梳理著小兔的毛毛,自我分析道:“一方麵,是因為周圍的動植物都在異變,讓我產生這種被包圍的感覺,另一方麵,應該是我靈氣消耗得太快了。”
敵人變強,而我方防禦在變弱,此消彼長,自然差距越來越大,也就越來越不舒服。
“冬冬,看來我們得早點回去。”小兔的毛也蔫噠噠的,都沒精力催生人參來給自己加餐了,聞言抬頭嘰嘰兩聲。
“嗯?”顧秋坐直起來,“你是說,不用回去也行?可你的‘門’不在這裡啊。”
小兔子本身體內是蘊含靈氣的,這也是它能夠催生人參的原因,但這點靈氣也就夠它自己用的。
出門在外,沒有了那個門內世界裡的狂暴靈氣作為源頭,它體內的靈氣和顧秋一樣,都是有限的,用完就沒了。
顧秋將小兔子捧到跟前,小兔戴著白手套的手腳比劃著,連比劃帶嘰嘰叫,終於叫顧秋弄明白了它的意思。
她眼睛亮了亮,然後思考起來這件事的可行性。
首先,要找到一個清淨且安全的地方,其次,要有乾淨的可以種植的土壤。
她立即下樓,找祝經理要來了酒店裡的全部地圖。
她在其中找出本地地圖,上麵著重描繪本縣的公交路線,已經十分細致,但還達不到顧秋的要求,她要的是詳細到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商店的地圖!
如果此時能打得開電子地圖就好了,一切就能一目了然。
祝經理問:“你是要找什麼地方嗎?我對這裡很熟,你直接問我就行。”
顧秋猶豫一下,還是搖了搖頭:“沒有,我就自己看看,製定回家的路線。”
祝經理聽了很羨慕,這真是一個目標明確又很有行動力的人,完全不像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女孩子,反正他自己是自愧不如。
他很熱情地從地圖裡翻出幾張顧秋能用得上的:“你看,這是本縣地圖,這是本市地圖,這是兩座城市的相連處,這幾張拚起來,應該就夠你製定出路線了,不過現在也不知道路況成了什麼樣,或許有的地方已經走不通了。”
顧秋向他道謝,拿著這堆地圖去休息室看。
回家的路線她倒真的仔細研究一番,做出幾個方案,但當務之急,還是就近找個能夠讓她實行補充靈氣計劃的地方。
莊夫人聽說她要準備著回家,忙找過來問道:“你要回西武縣去了?一個人嗎?”
顧秋點頭:“嗯,抱歉,我本來說要在這裡待到雨停,幫大家一起抵禦喪屍,但現在恐怕要提前離開。”
“這有什麼,當然是你自己的事要緊,不過一個人上路還是危險了點,要不到時候問問看,有沒有要一起走的?”
顧秋搖頭道:“不用了,有時候人多,未必就力量大。”
莊夫人一想也是,要都是一群沒什麼能力的,那就是拖後腿的。
“也許到時候會有部隊要過去,能搭個順風車就好了。如果真的不湊巧,那我問問雪麟有沒有時間,叫他送你一程,我那個侄子雖然看起來很冷,但人很可靠的。”
顧秋一頓,和年級主任同行?那還是算了吧。
她道:“這怎麼好意思麻煩呢,真的不用了。”
莊夫人心知自己是說不動她了,心想等侄子回來,先和他說說這事,萬一他沒時間,自己這邊又先和顧秋說好了,那就尷尬了。
她見顧秋在看本地地圖,不由問:“你是要找什麼地方嗎?”
顧秋頓了頓,雖然莊夫人和祝經理她都不是很了解,但相比起來,她覺得莊夫人更親切,也更不容易泄露消息。
她於是略有幾分含糊地問:“我想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地方能弄到乾淨的室內土。”為了給自己找個合理的動機,她把小兔放到桌上,“我的這隻兔子,可嬌氣了,特彆喜歡在大片的泥土地裡打滾,這不,兩天沒玩到,精神都不好了。”
小兔:“……”
莊夫人:“……”
小兔懵逼之餘,還得眨巴眨巴大眼睛,恨不得在臉上寫著“對,我就是很愛玩土,我不僅愛玩我還愛吃呢”。
莊夫人不由想,有本事就是不一樣,這種時候還要照顧到寵物的愛好和需求。
不過她倒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她身邊多的是把愛寵當成家人的人,每年在寵物身上投入的精力和金錢,如果發到網上去,絕對能引來無數鍵盤俠大罵酸話。
莊夫人回想片刻:“我對這裡也不是很熟,不過之前有個朋友的親戚,在這裡盤了一個店麵,弄了個草龜館,草龜下蛋是下在泥土裡的,所以那個館裡有專門的一片乾泥地給草龜下蛋,那泥地他們弄得乾乾淨淨,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去看看。
“不過那個親戚開這個館子,就是開著玩的,生意也不好,好像已經關門半個月了,現在裡麵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顧秋聽著覺得可以作為備選項,問了地址,發現離這裡也不是很遠,於是等董敬他們回來,她就背上自己的大背包出門。
她穿上了自己包裡準備的雨具。
雨褲是連著鞋子一體的,長度一直到胸前,繞過肩膀打結,就像一條背帶褲,上身是一件大大的雨衣加雨披的綜合體,可以將大背包完全籠罩在下麵。
雨衣的雨帽戴在頭上,拉繩拉緊,外頭再套一個防風大簷雨帽,然後是護目鏡,口罩,遮風擋雨的效果相當可以。
長筒的手套一直到肘部,末端用防水封條封著,胸前斜跨著一個小包,裡麵是刀片、匕首、少量食水、濕巾紙巾等物,讓她可以方便拿取。
她就這樣全副武裝地出發了,沒有意外的話,是不會再回來了。
大家都很舍不得她,和她一一道彆。
房間裡的顧正德從窗戶裡看到這一幕,急切地大叫,甚至想翻窗戶出去,但和他銬在一起的龔溫如大大阻礙了他的行動。
外麵的人開門進來:“再叫我們就要把你再綁起來了。”
顧正德道:“你們讓我出去吧,那個雷情聖,可能是我女兒,讓我見見她好不好?”
外麵的人嗤笑一聲:“女兒?那你一開始怎麼沒認出她?這種話也說得出來。”說著就招呼同伴進來,把顧正德再次給綁了起來。
“你們不能總是這麼對我!我是一個有尊嚴的人!”
“殺人犯還想要人權?等著吧,回頭就把你送回監獄去。”說著往顧正德嘴裡塞上一條毛巾。
顧正德瞪大眼睛,送回監獄?怎麼可能,他好不容易才出來的!時代已經變了!他已經獲得自由了!
“嗚嗚嗚!”他使勁瞪龔溫如,想讓她幫自己拿掉毛巾,給自己鬆綁,但龔溫如也被那個送回監獄嚇住了,如果顧正德這時候逃了,自己不就成了幫凶?
她看看顧正德,最終低下頭,什麼也沒做。
……
街上積水/很深,而且水裡頭漂浮著各種東西,垃圾、蟲子,非常臟,幸好顧秋這雨褲相當結實,還是不導電的,隨便踩也不怕。
顧秋花了一個小時抵達那家草龜館。
好家夥,這店開在一個商城廣場上,樓下是炸雞店、服裝店、鞋店、奶茶店,樓上卻是一家草龜館,這風格也太格格不入了。
積水已經湧進一樓店鋪裡,這些店鋪裡大多沒人,畢竟下黑雨的時候是早上九點,店鋪基本都還沒開,商場也基本沒人。但也有幾家店開得早,於是就能看到幾個穿著員工製服的人,反鎖在店裡,變成了喪屍。
顧秋從店鋪之間窄窄的樓梯上去,上去五六階樓梯後就沒有積水了,樓梯上鋪著的紅毯半濕不濕,上麵有著黑色淩亂的腳印。
上到二樓,向左是草龜館,向右是一家缽缽雞店。缽缽雞店裡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傳出來,顧秋沒有驚動裡頭的人,來到草龜館前。
複古的木質館門上掛著一把超大加長的U型鎖,旁邊還有一個掉下來的海報牌,上書“自助挖草龜蛋,三十元/小時”,附上草龜和草龜蛋圖片幾張。
顧秋拿出匕首,附上靈氣,在U型鎖上旋了一圈,尖銳但是輕微的摩擦聲後,哢噠一聲,這把又大又沉的鎖就被顧秋掰成了兩截。
她把鎖拿下來,小心地推開門,走進去後再把門給關上,看到旁邊有個拖把,順手拿過來橫著插進門拉手裡。
館內光線昏暗,顧秋站在門口適應了一下光線,同時細細感受一番,沒有喪屍,沒有變異的動植物,沒有任何讓她覺得不舒服的氣息。
空氣中隻有泥土的味道,雖然也不是很好聞,但很乾爽,整整兩天的黑雨對這裡沒有什麼影響,和外麵相比,這裡簡直就是一片淨土。
顧秋摘下帽子,脫掉雨具,換上運動鞋,這才提著包往裡走去。
這裡頭裝修還是很不錯的,先是看到幾個造型趣味自然的水塘,裡麵趴著大大小小的一些中華草龜,好半天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死了,再往裡,左右兩邊是兩條泥土帶,估計這裡就是草龜下蛋的地方。
顧秋拿手指摳了摳,土很細,很乾燥,也很乾淨。
她拿起一旁的小鏟子挖了幾下,很快挖出一個小洞來,露出了幾顆烏龜蛋。
這蛋長得有點像窄長的小土豆,兩頭圓鈍,色澤是白色偏黃,乍一看有種玉的質感,還挺好看的。
冬冬從她的上衣口袋裡鑽了鑽,鑽出來,跳到地上,瞅著埋在土裡的這些蛋,還好奇地上爪子扒拉一下。
顧秋笑道:“這土雖然乾了點,但應該能種東西。”
顧秋從背包裡拿出那盆人參,然後又取出一個種子包,她從背包側口袋掏出免水洗消毒液,往手裡倒了一大團,把手消毒乾淨,這才打開這個種子包。
裡麵有蔬菜作物的種子,也有中藥的種子,顧秋都帶了一些。
這裡的種植麵積不大,顧秋和小兔商量過後,決定種藥。
種藥的過程很簡單,略略鬆土之後,把種子塞進土裡就行了,土裡麵的烏龜蛋就沒時間一一挖出來了。
唯一的問題是土壤太乾,她在館內找了找,把飲水機裡的水都給倒出來,還是不夠,便把目光投向那幾個水池子。
“得罪了小龜龜們。”顧秋雙手合十,然後很不客氣地把水給舀出來,拿去澆土。
一動不動裝死的草龜們這下終於動了,劃拉著腿腳爬到一邊去,綠豆般的眼睛齊刷刷盯著這個擾它們清淨的不速之客,小小的腦袋上寫滿哀怨和愁苦。
很快,兩邊的土壤就被顧秋澆了一遍。
小兔差點被她澆個毛濕透,因為它在那吭哧吭哧地刨烏龜蛋,似乎迷上了這個遊戲。
顧秋沒空搭理它,澆完土就坐在中間空地上,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小本本,照著小本本上的圖案,在地上畫出一個直徑五十厘米的破門陣。
這個破門陣顧秋練習過很多次,已經能夠畫得相當熟練,本來是抱著多學一點是一點,沒準什麼時候就用上了的想法。
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以往練習的時候,她都沒有完成最後一筆,這一次,她認真專注地畫完,添上了這最後一筆。
陣成!
顧秋看著還在鍥而不舍刨蛋的小兔子,把它捏著後頸提過來,放在陣法邊:“彆刨了,我要開門了。”
“嘰嘰。”冬冬終於想起正事,叫了一聲,抖抖毛上的土,正襟危坐起來。
顧秋將靈力彙聚於指尖,心中緊張不已,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她向小兔最後確認:“你確定,我點燃這個陣法,隻是幫你打通一個通道,而不會把那扇門給徹底打開吧?”
上次她差點被絞殺在那道門內,那種感覺如今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嘰嘰!”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小兔非常自信。
顧秋看看它,深吸一口氣,猛地將手指按在陣法上。
靈氣點燃了這個陣法,轟地一聲,陣法大亮,然後竄出一掌高的純白色明亮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