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上次宇文泓這般,是秋末雨夜行房的時候,他抱著她,從麵頰一路吻下,忽被宇文泓又這般輕吻臉頰的蕭觀音,一時怔僵在那裡,看宇文泓在輕輕吻了這一下後,不再似上次那般動作,而是靜靜地凝望著她,燈光下眸光幽亮,潤著晶瑩乾淨的水意。
.
片刻的怔愣後,蕭觀音微低了頭,人也朝後微退了退,抵靠在榻柱處,低低地道:“……做什麼啊……”
她的夫君,靜望她須臾,跟挪近前,牽握住她的手道:“拜觀音。”
原擔心夫君再次身體難受、又需要行房的蕭觀音,登時“嗤”地一聲笑出聲來,她抬眸看向宇文泓,笑望著同樣笑意盈盈的他,溫聲嗔道:“觀音菩薩哪裡是這麼拜的?!當雙手合十才是啊。”
她話音剛落,就見坐在榻上的宇文泓,邊笑望著她,邊將雙手合十,似要朝她倒頭就拜,忙捉住他合十的雙手,笑攔道:“快彆這般折煞我,要折壽的。”
信佛的蕭觀音,說下這話後,心中忽地閃念過那道簽文,唇際笑意微微一凝,而不信佛的宇文泓,不知那日蕭觀音在伽藍寺究竟掣中了什麼簽,也不信那夜在草垛望星時,蕭觀音所說的醉話,隻是笑望著她道:“我有一願,唯有觀音,可助我實現。”
蕭觀音悄收回心神,含笑望著宇文泓道:“那我們哪天一起去伽藍寺上香好了,到時候,你向觀音菩薩陳願就是了。”
宇文泓深望著他的娘子道:“不必去寺裡,在這裡即可。”
蕭觀音淺笑頷首,“心中有佛,在哪裡祈願都是一樣的。”
“是,心中有佛”,靜望著蕭觀音的宇文泓,緩聲重複一遍她的話後,忽地掠身近前,在噙笑著道“再拜一下”的同時,朝她頰處,又輕輕啄了一下。
蕭觀音不防宇文泓如此,待她反應過來,“得逞”後的宇文泓,已退開身去,挾著唇際上揚欲飛的滿滿笑意,朝榻內一倒,口中嚷道:“睡覺、睡覺!”
蕭觀音望著她這孩子夫君的背影,抬手輕撫了下方才被他孩子氣地“吻拜”了兩次的頰處,淺笑著輕搖了搖頭。
她飲茶漱口,在榻幾處的銅盆水裡淨手擦乾,吹熄榻燈,在宇文泓身邊躺睡下時,朝裡不動的人,又忽地翻轉過身來,一手攬搭在她的腰上,靠近前來,嗓音輕低地問她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想向觀音求什麼?”
榻帷內一片黑暗,蕭觀音看不清宇文泓的麵容神情,隻感受到他說話時,暖熱的呼吸輕撲在她麵上,像是夏日裡燥熱的陽光,照在人身上,令她麵頰,隨這份暖熱,微微發燙。
暗色裡,她朝後略退了退,並輕搖了搖頭道:“這是宇文泓的小秘密,在心中,悄悄告訴觀音菩薩就是了。”
她的夫君宇文泓,聲音低低的,“隻在心中說,不知觀音能不能聽見?”
蕭觀音道:“隻要祈願心誠,觀音菩薩定能聽見的。”
宇文泓嗓音似
帶著笑意,捉她一手,探放在他有力躍動的心口處道:“心是很誠的”,言罷靜默片刻,輕低的聲音中,又似凝結著深重的希求,沉甸甸的,像是將一顆心,都捧放上去了,“……隻不知,能不能向觀音求到……?”
蕭觀音仍是點頭,“心誠則靈。”
“好,心誠則靈。”
無燈的夜色中,蕭觀音看不見宇文泓麵容,但能感覺到,宇文泓說這五個字時,一雙眸子,似在深深地黏望著她,他輕輕說了這一句後,又攬緊手臂,將原先退後的她,抱攏至身前,抵在她肩處耳邊,聲音沉沉道:“我等著。”
蕭觀音無奈地靠在他懷中,“都說了,你這樣壓著手臂,睡不著的。”
“那,這樣就可以了”,宇文泓笑說著邊睡正身體、仰麵向榻頂,邊將蕭觀音攬腰一帶,他原是同她玩鬨,要令她趴睡在他身上,但暗色中,二人都看不清對方,這抱著一帶,令蕭觀音與他貼麵拂過,有香軟如花之物,自他唇上輕輕擦掠,如三月裡溫柔和暖的春風,輕輕拂過花蕊,令他心尖猛地一顫,緊跟著響跳如雷。
黑暗中,宇文泓僵住身體,被攬抱至他身上的女子亦然,在一愣之後,方醒覺自己剛剛不小心碰觸到的是何物的蕭觀音,在短暫的怔寂後,難掩慌張地從宇文泓身上下來,背身側睡過去道:“不……不早了,睡……睡吧……”
僵躺著的宇文泓,沒有阻攔蕭觀音的離開,一因他仍沉浸在那一觸所激起的心潮狂瀾中,一時沒反應過來動作,二則因在心瀾逐波、心尖發熱之時,宇文泓下意識不敢讓蕭觀音繼續趴在他的身上,對此,他有前事之鑒,知道如果不加抑製,這愈湧愈烈的心瀾,將會引起什麼,知道接下來不久,哪裡會越發燥熱,又一次想起那不中用之夜的他,生怕聽到蕭觀音,再評價他一次“挺快的”,沉耽在那夜陰影中的宇文泓,尚需時間,恢複自信,而且,他的觀音,對真正成為他妻子這件事,其實,還沒有準備好,他,尚需耐心等待。
他的觀音,宇文泓在心中這樣又想了一下,心間唇邊眸裡,皆浮漾起綿綿笑意,他慢慢側過身去,沒再將手搭上蕭觀音的纖腰,而是悄悄執起她一縷流淌在枕邊的烏發,輕輕地繞在指尖。
從前,他總以為上蒼無眼、老天不公,待他宇文泓太過狠苛,人世之愛,半分都不肯予他,迫得他要自毀容貌、偽失心智,做個人人皆可嘲笑鄙夷的癡傻之人,但,如今他心裡,不再那麼怨憎上蒼,老天許是公平的,在過去的十六年裡,褫奪了他宇文泓許多許多,是為了在他十七歲的春日,將這天下間最好的,捧送到他懷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