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1 / 2)

短暫的一怔後, 蕭觀音以為是莊內出了什麼事,鶯兒這時叩門來告訴她,又想會不會是宇文泓, 竟在這時候來了,所以門上來人稟報她?

這後一種猜想, 令蕭觀音心急起來, 匆匆趿鞋下榻,捧燈近前開門, 以為門外是鶯兒或其他侍從的她,在打開門的一瞬, 見門外站著的,竟是宇文泓本人, 一時驚得不知說什麼好, 隻是看他身上衣發皆濕了不少,昏暗的廊燈下,一雙眼睛,定定地凝望著她,中似蘊有緊張小心之意, 嗓音囁嚅輕道:“對不起, 我來晚了……”

夜幕漆沉,大雨嘩啦不停, 擱在門外廊下張著的油紙傘,傘麵水聲滴滴,猶未落儘, 一道閃電掠過,在望不清身前之人的霎時雪亮中,蕭觀音猛地響起,她是剛點燃榻邊小燈,門外立就響起叩門聲的,宇文泓是早就站在房門外嗎……因為房內漆黑,以為她已經睡著,遂未出聲打擾,直到見她房內燈亮,知道她醒著,才敢抬手叩門嗎……?

……他已在門外,在這風雨夜裡,默默站等了多久……

閃電暗淡下去,轟隆雷鳴緊跟著響起,蕭觀音望著身前可說是形容狼狽的年輕男子,腦中也是一片轟轟然,嗓音驚訥,“……你……你何時來的……怎麼不去客房歇睡……?乾站在這裡做什麼……”

……就為了同她說一聲,抱歉遲來的“對不起”嗎……不是和從前不一樣,已經變聰明些了嗎,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做傻事?!

冷雨呼嘯的深夜裡,蕭觀音望著身前衣發滴水、嘴唇發白的年輕男子,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隻是不忍見他在外受凍,一時也顧不得什麼合不合儀了,低對他道:“快進來吧,彆再吹風受寒了。”

在家中青蓮居時,侍女鶯兒會睡在外間小榻上為她守夜,但在這莊中,蕭觀音日常生活相較家裡,處處簡單許多,因夜裡通常無事喚人,她也不要侍女守夜,讓鶯兒平素歇在偏房,這時候,鶯兒定早睡著了,蕭觀音略想了想,也沒有叫好睡的鶯兒起來伺候,自在房內找了條乾毛巾出來,讓宇文泓擦擦臉上的水珠。

……隻是一張臉好辦,身上濕衣裳怎麼辦,她身邊,都是侍女嬤嬤,這間房裡,沒有男子衣裳,可供宇文泓更換的……

蕭觀音這樣一想,忽又想起,這大半夜的,宇文泓是如何過來這內宅女子居所的,就算他是長樂公,夜裡突然到來,莊內侍從都不敢攔,也不會任由宇文泓一個男子來她門前,至少會有侍從跟過來稟報,怎就他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過來了?

蕭觀音問出心中所想,而宇文泓自不能如實說出他在莊中安插不少人手,到這兒如來自家一般方便,隻能說是自己以長樂公身份,硬讓跟隨的侍從離開了,原打算在她門前站至天明,等她醒來再相見的。

蕭觀音心中原有的疑慮,立被宇文泓最後一句話,給衝開了,等站至天明?!若這樣濕身站在門前,任風吹雨打,凍到天明,定是要生病的!

……怎麼傻乎乎的!!

一下子氣湧上來的蕭觀音,竟想責備做傻事的宇文泓幾句,話至舌尖,又猛地忍住了,她有什麼資格身份,責備數落宇文泓呢……她……竟會想責備數落人?!

奇怪……蕭觀音微抿了抿唇,咽下了沒有說出口的話,和心中的不解,她看外麵滂沱大雨不停,再看宇文泓渾身濕|漉|漉的,想著留他在室內坐一陣,等雨停了,再將他送去客房,讓那裡的小廝們,伺候宇文泓沐浴換衣。

宇文泓一向身體強健,這麼濕衣坐等一陣,應不會生病的吧……蕭觀音這樣想著,心中還是忍不住有點擔心,望著他問道:“你冷不冷?”

宇文泓原想說“不冷”的,但看蕭觀音眸光蘊有關心,舌尖一繞,就換成了另兩個字,“還好……”

還好……這就是冷的意思了,蕭觀音心裡更是替宇文泓擔心,可這時候,又不好讓他脫下濕衣裳,又沒有熱茶給他喝,沒有火爐給他烤,著急而又無法的蕭觀音,忍不住有點生氣起來,暗暗心想,夜裡下這麼大雨為什麼要過來?!過來了為何不去客房沐浴更衣、好好歇著,非要跑站在她門口吹風受凍?!還準備等站到天明,這麼大人了,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儘管隻是在心中急想,沒有說出口來,但暗暗生氣的情緒,還是隱現在了麵上眸中,宇文泓看蕭觀音似在生氣,自是以為是自己今日月牙湖失約一事,惹惱了蕭觀音,僵著唇舌,又道了一聲“對不起”,對她懇切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失約的,實是有事耽擱了……”

除了憂惱他或會著涼生病,今日世子殿下所說的宇文泓辦砸政務一事,也讓蕭觀音為他感到擔心,此時聽宇文泓主動提起,便就急問道:“我有聽說一點,到底是怎麼了?雍王殿下他,可有責打你?”

今日之事,原是有人挖“坑”予他,他對著那“坑”,沉思過後,決定目前暫不要過於急進,全然暴露己方實力,還是示弱麻痹對方為好,遂淺淺地“跳”了下去,原本這“坑”摔下,能“斷他雙足”,但因他事先有所準備,沒一味衝到“坑”底,倒也還好,隻是為此招了父王責罵,為補救此事,一直忙到夜裡,大半個時辰前,才有空趕來善莊這裡,向蕭觀音賠罪。

原是要搖頭表示未受責打的,但看蕭觀音緊張關心地凝望著他,宇文泓在默了默後,啟齒緩道出含糊的一句,“沒事,我皮糙肉厚……”

這就是挨了打的意思了,又挨了打,又淋雨身濕,要是被打得皮開肉綻、身上有傷、雨水浸到傷口裡怎麼辦……若還是做夫妻時,蕭觀音定要脫宇文泓衣裳看看,可現下不能,隻能緊攥著自己的一雙手,凝眉望著宇文泓,不知要如何是好。

這雨,怎麼還不停呢?!

窗外嘈雜的雨聲,令蕭觀音越發心亂,她暗暗盼等雨停,好讓宇文泓去客房更衣,好讓大夫過去那裡看看他身上傷勢,正默默焦急時,又見宇文泓低下頭去,輕輕地咳了一聲,滿心的急憂,登時壓不住地上彈,脫口而出道:“既受責打,為何不好好歇著養傷?!為什麼要這時候跑過來淋雨?!你……你做事之前為何不能多想想?!身體再好也經不住你這樣折騰,怎麼都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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