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皆已做儘,為何她在他身邊時,仍會心神不屬地念想著另一個人,明明那人本性與她半點不符,可說是南轅北轍、天差地彆,天生就不該靠在一處,明明他已一次次將那人本來麵目,揭與她看,為何還要念著那人,為何眼裡就是不肯看到他……
日積月累的不甘與絕望,如墨入水,暈黑心中全部,令宇文清猝然站起身來,截斷了她的離退之路,他將她按靠在門外,見她又一次側首垂眼、不肯正視他,抬手托起她下頜,令她看他,好好地看一看他。
……明明他眼中全是她,可她,卻一點也看不到他,這不公平……不公平!!
她因他的強硬動作,不得不注目看來,他看到她眼中的自己,麵無表情的神色下,眸底隱現著執狂,似一個將瘋之人,衣冠楚楚之下,是猙獰的張牙舞爪,可外在愈是猙獰,心中愈是虛空,空空蕩蕩,迫不及待地要拿什麼來填滿它,不管用什麼法子,填滿就好,因這樣的虛空,就似一潭死水,將要溺死他了。
風聲愈響,有雨點“劈裡啪啦”地砸在了門窗之上,宇文清在風雨聲中,按定蕭觀音的身子,低下頭去時,有叩門聲在外響起,心腹侍從恭聲叩稟,道有急務需回京中官署處理。
……總是這般,回回他派人接蕭觀音過來,不久後,總有各種各樣的突發事務需他返京,他這二弟的手下勢力,遠超出了他先前所想,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雖給他製造了不少麻煩,卻仍未能將他徹底拉入泥潭,二弟不僅總能絕處逢生,還騰得出手來,乾涉他與蕭觀音的私會,總是以公事,讓他這個理政清明的雍王世子,不得不以公務為重……
……但,今夜,他不想做那個人前處處妥當的雍王世子了,幾將溺斃之時,所想抓在手中的,是如今心底最為渴望的!!
宇文清隔門屏退侍從,仍是緊握著蕭觀音雙肩,低下頭去,將落吻的那一刻,蕭觀音難耐地避了開去,儘管在被家中秘事重重壓著,在一次次被接來私會,早就知道世子殿下要求的她,一直知道,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心底的深深的排斥感,還是令她下意識選擇避開。
但,怎避的開,不僅是身體力不能及,心頭的重壓,更是如泰山壓頂,世子殿下的說話聲很輕,可每一字,都沉沉地落在她心上,他道,他一直踐諾,將蕭家禍事緊緊攥在手中,未曾對外泄露分毫,他言儘於此,剩下的話,沒有直接說出口,但已重重落在她心底,他的眼神告訴她,她也應踐諾,或者更乾脆些,撕開外麵那層麵紗,赤|裸|裸地,提醒她這樁長久交易的背後條件。
再沒有一刻,像現下這般,迫切想要擁有她,以填滿他心中的虛空,原抓著他衣袖的手,因他的話,緩緩地垂了下去,宇文清在這一瞬,心中竟浮起奇異一念,恨自己不是她那毫無血緣的弟弟,抑或是其他家人,能被她這樣珍而重之地放在心裡,隻一瞬,心底的愛|欲,又已將這奇異念頭衝至心中角落,迫切想填滿這份虛空的宇文清,如攥救命稻草,將蕭觀音打橫抱起,送至內室榻上。
儘管深知沉默忍受可保家人性命,儘管她深深愛重她的父母親人,儘管心念著“為救度一切眾生發菩提心、不為自身求無上道”,可當身前男子,真正俯下|身來的一刻,雙目空茫的蕭觀音,眼前恍恍惚惚,竟似見宇文泓從前如此,那些與宇文泓做夫妻時的榻上記憶,在這相似的情境下,驟然間全數湧上心頭,伴隨著那日宇文泓微哽的一聲“觀音,我愛你”,似一簇火苗,“騰”地一聲,在她心中突然綻燃開來,令她下意識伸開手去,用力推開了身前的年輕男子。
……一方麵心知可為家人犧牲一切,正似“為救度一切眾生發菩提心”,可另一方麵,她的心,卻在不斷地告訴她,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不是“不為自身求無上道”,她心中,好像也在為自己渴求什麼,是什麼……是什麼?!
未待想明,身子又被用力抱住,宇文清目望著她,眸中如燃欲|火,似一隻噬人夜獸,隨時可能撲咬過來,她幾番掙脫不開,而他力氣大得嚇人,心中的迷亂與慌急,令她無法自抑地紅了眼眶,原先臂如鐵鉗的宇文清,見狀略略鬆了些氣力,但仍是緊緊地抱著她,在無聲凝望她許久後,忽地出聲輕道:“觀音,我要瘋了……”
“……觀音,你看我,是不是也像是瘋了……瘋了……許多時候,我看我自己,都像是披著人皮的惡鬼,怎麼辦……觀音,該……怎麼辦呢……”
他低低說著,仿佛他不是一個權柄在手的要挾之人,而是一個渴求出路的迷茫信徒,在佛前喃喃訴說著,欲求生路,他望著她,深深地望著,手撫著她的臉頰,一字字地輕道:“觀音,你這樣好,和彆人不一樣,視眾生平等,肯為他人可以舍棄小我,你可渡眾生,我也是眾生之一,觀音,我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