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她一隻手,依在他麵龐處,眸光幽閃地望著她問:“你既肯渡二弟,為何不肯來渡我呢?”
……眾生……平等……她真的能做到,視眾生為平等嗎?
心中迷思越發狂湧,如疾風,令心頭那簇火苗,因風來回搖擺,火勢似漲未漲,似熄未熄,心內,已是如此越發狂亂不堪,而身前男子引她渡他的親近,伴著喃喃輕語,再度襲來,在被靠近的那一刻,宇文泓那一聲“我愛你”,又似響雷在心尖轟然響起,挾帶起颶風,令心中火星迎風撩原,將她心內照得亮亮堂堂。
她終於看清,她無法視眾生為平等,宇文泓……宇文泓在她心中是特彆的!
……特彆到,在這世間,好像再無第二個人,能在她心中,似他這般!
像是有一道底線,隨著心頭亂緒解開,在她心中明晃晃地劃下,再無人可越過這條線去,唯有宇文泓,唯有宇文泓!
響亮心聲,令蕭觀音再度伸出手去推拒,並直言道出:“不行!”
簡單的兩個字,是因她心火燃亮而響,卻也將身前之人的心火陰霾,徹底點燃,眸中暗霾再湧的一瞬,室外又有叩門聲響起,連響不停,宇文清強執的動作,因這叩聲暫滯,僵沉身體一瞬,起身斥去。
蕭觀音亦速速整衣起身,離開這裡,她此時心中此念最高,那些乍然雪亮清晰的思緒,令她無法再留在這裡,她不可如此,不可放任自己如此,蕭觀音心中裝著許多,卻也應裝著自己,那個自己,不是無欲無求,那個自己,拋開一切世俗身份,僅僅作為蕭觀音本人時,亦有所想,有所求。
她向門邊走去,大步向門邊走去,卻見聽完侍從稟報的宇文清,神色怪異地回過頭來,他看她的眼神,不是先前的偏執占有,而隱隱透著一種恐慌與絕望,一種前所未見、徹徹底底的絕望,如暗湧的潮水,將莫名的恐慌漫浸至她身邊,令她不由頓住了腳步,雖尚不知發生何事,但心已高高地懸吊起來,直覺地感到害怕。
死水般的片刻沉寂後,宇文清忽地大步近前,緊緊地抱住了她,比先前每一次都要用力,抱得更緊,但,越是用力抱緊,卻像越是絕望,他的絕望,令蕭觀音覺有寒意自她足下升起,一寸寸地凍凝住了她的身體,使她骨血感到發冷,直覺的驚懼,讓她隱約察覺有事發生,是極為可怕之事,極為。
很快,她知道發生何事,她的弟弟迦葉,自落英山崖摔下,死無全屍,血肉模糊,隻留身上衣飾,與一封貼身的染血書信,昭示著他生前的身份,是蕭家最小的公子,是闔府眾人,曾捧在心尖上疼愛的那個男孩。
可,再沒有了,那個會一時黏她黏到賴在青蓮居不肯走、一時又會害羞地躲在廊柱後悄悄看她的男孩,再沒有了,那個因聽到姐姐的婚訊,在風雪夜裡急返回家的少年,再沒有了,這世上,再沒有一名少年,會一聲聲地喚她“姐姐”,會為送她一包那伽花種,抱著病軀,在雪夜裡回找一夜……迦葉……迦葉死了……?
……不……不會的!
她不敢相信,心底猶抱有一絲希望,隻希望這是噩夢一場,迦葉隻是睡著了,隻是睡著了而已,等夢醒了,他還會睜開眼來,溫和地笑著看她,輕聲喚她“姐姐”,對她道:“我也希望,姐姐一切都好。”
可跌跌撞撞回到家中的她,終連最後一絲希望,也化為虛無,她沒能見到迦葉的遺體,因母親緊緊地抱住了她,不讓她去見那太過慘烈的景象,幾步之遙,白布遮蓋下,僅有一角衣裳露出,淺月白,是迦葉生前最常穿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