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肇對閻西山, 一直有一種睚眥必較式的嫉妒。
他對閻西山的態度是,希望他走正道,也希望他能趕緊組建家庭。
特彆不喜歡他沒事繞在美蘭和圓圓的身邊。
“你的意思呢?”陳美蘭於是問。
都是二婚, 閻西山想喊圓圓去住, 就一晚上, 全村的人都在勸, 圓圓自己也想去, 你叫陳美蘭怎麼拒絕。
“前陣子我們接到一個報案,報案人是個離異母親, 親生女兒12歲,去跟親生父親住了一段時間,再回到母親身邊, 突然之間就性情大變, 學習成績一落千丈不說,叛逆到親媽都管不住,甚至離家出走,經過調查我們才發現,孩子在跟她親爸住的那段時間,被她親爸性侵過。”
閻肇越說越生氣, 抓起鑰匙,又一把拍在陳美蘭麵前。
這句就像一個大耳刮子抽在陳美蘭的臉上,閻肇繼而又反問:“我什麼時候讓小旺晚上進過圓圓臥室, 什麼時候自己進過她的臥室?閻西山是個酒鬼,嫖客,他身上有沒有性.病咱們都不知道, 你怎麼能讓孩子去跟他同住?”
公安接觸的都是五花八門的案件,見識的都是最險惡的人心。
他們對人也是凡事防三分。
但閻肇從來沒有這麼嚴厲的罵過陳美蘭, 人都是自私的,天性裡就有為自己辯解的成份,更何況陳美蘭作為親媽,什麼事不都是為圓圓考慮。
在這一刻,陳美蘭腦子裡想的全是閻星,要單純隻是一個繼女,閻肇會這麼生氣,他就是拿圓圓當閻星,下意識的嫉妒,不想讓圓圓和閻西山走的太近。
這一句,陳美蘭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了。不過就在張嘴的那一刻,她又把話吞回去了。
曾經的呂靖宇是有事不說出來,明嘲暗諷,陰陽怪氣。
再或者心裡有了不高興,就趁著她不在的時候給圓圓發氣發火。暗示呂大寶和呂二妞去欺負圓圓。
重組家庭的矛盾本來就多,圓圓又習慣於忍氣吞聲,受了委屈,為了保全媽媽的婚姻,全選擇自己悶著。
孩子受的很多委屈,都要一直等到她成年後,才會慢慢告訴陳美蘭。
那時圓圓平靜的訴說,陳美蘭也是靜靜的聽著,流的眼淚,心裡懷的不甘,隻有她自己知道。
相比之下,閻肇雖然凶巴巴,至少對圓圓是誠心的吧。
想到這兒,陳美蘭就把自己的憤怒又吞回去了,裹上棉衣,她說:“圓圓明天就回來了。走吧,咱們去趟271廠?”
“我帶局裡的人去就行了,你去乾嘛?”閻肇也在穿棉衣,停了手問。
見陳美蘭還想跟著,他又說:“孩子們後天考試吧,大後天吧,你收拾一下,咱們上趟首都,我父親出差也該回來了,我也該去見見崔部長了。”
蘇聯那邊,立陶宛已經獨立了,整個蘇共搖搖欲墜,閻佩衡親自駐紮沈陽軍區,聽說最近幾天才要回首都。
單單隻為顧霄的事情,閻肇並沒這麼著急,正好閻佩衡還沒回來,他也就一直沒請假,沒準備上首都。
但最近幾天,閻佩衡辦公室明確說了,說參謀長馬上就要回首都,閻肇再聽說馮育是個侵吞國有資產的大蛀蟲,而這條蛀蟲還是崔部長養的。
當然,立刻,不論工作多忙,他都得請假上趟首都了。
不過耽擱來耽擱去,原本他是計劃12月初上首都的,但現在已經是12月中旬了,幾個孩子明天考完試就該放寒假了。
他們仨都沒去過首都,閻肇這意思是準備把幾個孩子都帶去。
看閻肇已經出門了,陳美蘭也跟了出來:“三哥,你就讓我去一趟嘛。”
她想實地去看看271廠,再考慮要不要把它拿下來。
但在閻肇這種公安看來,陳美蘭這種行為簡直是犯傻:“公安執行任務,怎麼能帶著你?”
“那就讓我看看,你是怎麼執行任務的,看看我愛人在外麵有多英武帥氣?”陳美蘭又喊了聲:“三哥……”
“洗洗睡吧,明天記得去訂火車票!”閻肇居然來了一句。
看他出了門,輕輕關上院門,陳美蘭給氣的咬牙切齒。
就衝他這種語氣,陳美蘭永遠都不會愛上這頭倔驢,這個臭男人!
查271的事情,閻肇自己去了。
第二天閻西山帶著圓圓去敬老院慰問,這事兒居然還上了西平電視台的晚間新聞。
陳美蘭今天在工地上忙碌,而且還有一件事,小狼身上的傷口一直好不了,她先是跟幼兒園的老師,校長談了一番,問在學校裡有沒有人欺負過小狼,校長和老師都賭咒發誓,說真的沒人欺負小狼。
小狼也堅持說是自己摔的,沒辦法,陳美蘭又帶著小狼去了趟醫院,從頭到腳仔仔細細讓醫生檢查了一遍。
等了一整天才拿到各項化驗單。
奇怪的是從化驗單上看,小狼最近就連血小板都正常了,也查不出任何疾病。沒辦法,陳美蘭覺得怕不是省醫醫療器械不夠先進,拿了各項單據,就準備等上了首都,去更大的醫院替孩子查身體。難得今天可以不上學,去醫院,小狼開心的要命,什麼抽血打針,於他來說全不在話下。
而且從醫院出來,陳美蘭又買了一個栗子蛋糕,小狼迫不及待,在公交車上就吃了一大塊,倆母子手拉著手,唱著歌,高高興興回到家。
剛到家門口,就見自家門前圍了一大幫人。
“圓圓上電視了,美蘭,你不會沒看吧?”毛嫂子先問。
黃三嫂看陳美蘭一臉茫然未覺的樣子,挺生氣的:“你家閨女要上了電視,你這個當媽的怎麼一點都不儘心,不想著看?”
圓圓居然上電視了?
陳美蘭慌得推開門,進門打開電視機,但這時新聞已經播完了。
“你呀,一天淨忙生意,錢倒是賺了,還吃得起栗子蛋糕,閨女上電視那麼大的事情都不儘心,小心鑽錢眼裡頭。”毛嫂子憤憤不平的說。
正好這會兒圓圓和小旺也回來了。
小旺跟在圓圓身後,一臉悶悶不樂,圓圓倒是特彆開心。
她的頭發應該是在理發館裡梳的,辮了滿頭的花辮子,每一個花辮上都卡著一枚小發卡,而且身上穿的也是閻西山給新買的衣服,陳美蘭摸了一下,難得,粉紅色的棉衣內膽居然是羽絨的。在九十年代,市麵上羽絨服還特彆少,隻有幾個大牌的童裝才有,陳美蘭估計這一件至少要四五百塊。
“圓圓,你昨天晚上過的開心嗎?”小旺笑著問。
圓圓一臉滿足:“昨天晚上我和我爸爸一晚上沒睡,他給我講了一晚上的笑話,啊,我好困啊。”
說著,孩子重重打了個哈欠。
陳美蘭的心咯蹬跳了一下,雖說她也覺得自己不該這麼猜,但萬一閻西山嫖染上病,圓圓跟他同睡一張床,這是很危險的。
但她想來想去,還是隻說了句:“明天就要考試,趕緊去睡覺吧。”
“不行,我聽好多人說我上電話了,我得看一看電視上的自己。”說著,圓圓打開了電視機,調到西平衛視,雖說困的直打哈欠,但一直瞅著電視,眼巴巴的,要等自己出現在電視上。
“媽媽,圓圓要再不睡覺,明天考試的時候肯定要打瞌睡,她肯定會考不好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小旺氣急敗壞的說。
陳美蘭豈能看不出來,且不說染病那種危險事情,閻西山把孩子帶出去,當然是僅著圓圓高興,可著勁兒的給她花錢,逗她樂,昨天晚上就一晚上沒睡,今天晚上再熬夜看個電視,明天考試肯定考不好。
再把這事兒忍下,陳美蘭跟小旺說:“明天要考試,你早點睡,爭取考過圓圓,好不好?”
讀了幾年書,確實圓圓一直考的比他好。
小旺這一想,心裡突然就樂了,他要這一回考的比圓圓好,那以後,他在圓圓麵前不就可以逞大哥的威風了?
這麼一想,小家夥樂悠悠的刷了牙,洗了臉,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孩子們考試,陳美蘭沒跟閻肇提前商量,就讓齊鬆露去了趟機場,給他們全家買了五張飛機票,打算明天一早坐飛機,直奔首都。
當然,不出所料。
白天在工地上安排了一下工程的事情,晚上去接幾個孩子的時候,陳美蘭就見圓圓哭喪著臉,一臉悶悶不樂。
“咱們圓圓是不是沒考好?”陳美蘭於是問。
小旺一臉辛災樂禍:“媽媽,你知道嗎,小圓圓考試的時候睡著啦,語文卷子都沒答完,數學雖然答完了,但考完以後班主任把她叫去訓了很久喲。”果然,熬了兩晚上的夜,孩子考試考的一塌湖塗。
“好啦你彆說啦,我煩著啦。”圓圓也生氣了,悶悶不樂的。
“行了,不要想考試的事情了,趕緊回家,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帶你們上首都。”陳美蘭於是說。
本來,這是幾個從來沒出過門的孩子,聽說要上首都,應該很高興的。
但小旺辛災樂禍到,就連上首都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了,追在圓圓身後故意挖苦:“圓圓考砸嘍,我妹妹這回考砸嘍。”
圓圓也給氣的直跺腳:“不許你笑話我,要不然我以後永遠不拿你當哥哥。”
但雖然她嘴裡這麼說,圓圓是個好勝心特彆強的孩子,一回考砸,分數還沒出來,她自己先受不了了。
而且連著熬了兩晚上,困的要命,回到家,連晚飯都沒吃就提前睡下了。
妹妹一睡著,小旺又有點後悔了,來問陳美蘭:“媽媽,我剛才一直笑話她,圓圓是不是生氣啦?”
“她沒考好,彆人笑話她也就算了,你做哥哥的笑話她,她不生氣才怪。”陳美蘭有點生小旺的氣,她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下回可不許了。”
聽見臥室裡隱隱有哭聲,陳美蘭進了臥室,給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在抽泣的閨女擦了把臉,小丫頭迷迷糊糊的,趴陳美蘭懷裡開始哭了。
陳美蘭這才說:“你心裡愛爸爸媽媽是知道的,但以後彆再去跟他住了,好不好?樂一晚上,第二天考砸了試,你覺得值嗎?”
這是個才八歲的天真小女孩,閻肇說的那種事情,蒼天保佑,陳美蘭希望永遠不要出現在她女兒的身上,但防千防萬,還是得防著,離間圓圓和閻西山的感情太殘酷,她就用這種委婉的方式來勸,讓圓圓自己醒悟,以後不去閻西山家吧。
她覺得這回,圓圓應該不會再想去閻西山家了。
結果圓圓哭了會兒,迷迷糊糊的說:“以後要去也得是周末,或者考完試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