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喝了酒,得發點兒心中的苦悶和牢騷。
陳美蘭替他脫了鞋,又把衣服給脫了,幫忙給閻肇換上了睡衣,也是難得溫柔,拍了拍閻肇的臉說:“你不還有我,還有幾個孩子,這不就挺好的?”
閻肇本是閉著眼睛,突然睜開眼睛望著陳美蘭。
妻子是那麼溫柔,給他帶來的女兒,讓閻肇今天在劉鵬麵前出足了風頭。
“睡吧。”他閉上了眼睛。
這狗男人,喝了酒真是大變樣,明明陳美蘭一直在示好,想來一發,他都不理了?
不過頓了會兒,閻肇突然睜開眼睛,來了句:“小華去首都,怕不行吧?雖然於你來說少了個麻煩,但是劉崔兩家能搞得定他嗎?”
胡小華是陳美蘭自己都搞不定的人,送到首都去,就張向明和高小梅,怎麼能搞得定他。
剛才閻肇心裡就有疑惑,陳美蘭的做法,坦白說就是損人利己了。
“她們既然準備要顧霄的錢,早晚還會要胡小華和薛鳴放,甚至要271的整個管理層,我不過是提前一步把胡小華給她們,這有什麼不行的?至於經營,如果她們駕馭不了胡小華,那還做什麼食品生意,安全重於泰山,食品生意,我都不敢做的。”陳美蘭卻是了輕鬆一笑,說。
結婚五年了,但閻肇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妻子。
正如當初鄭副局長想幫餘小喬拿走271的管理層。
劉崔兩家才開始做生意,張向明不懂商場規則,要完顧霄的投資,搞不好銷售,也會來找陳美蘭拿人,搞不好管理,還是會來找她。
都是老熟人,而且她們是領導家屬,不好撕破臉皮的。
陳美蘭把胡小華給了她們,要她們能駕馭他,那麼,不需要顧霄的投資,她們也能把81食品廠做好。
如果駕馭不了,庫存的奶粉銷售完,她們也就該關門大吉了。
雖說陳美蘭做的不厚道。
但商場就是如此殘酷,如果駕馭不了胡小華,奶粉那種責任重於泰山的東西,她們又怎麼能經營?
閻肇又想起一件事:“對了,西山回國後,我讓他去檢查了一下身體,彆的方麵倒是沒問題,但醫生說他有重度脂肪肝,他不能喝酒,你那銷售怎麼搞?”
上輩子的閻西山就是因為肝癌而死的。
這輩子他還不到四十,就已經有脂肪肝了?
陳美蘭也一下坐了起來:“真的?”
“他肝不行,醫生說再喝酒就是死。”這還是頭一回,閻肇為了271而操心。
他也算辦公室鬥爭中的高手了。
以他的行事作風,按理來說早被單位的領導給整死了。
但他一直沒死,就是因為他還算懂點謀略。
可271廠麵對的難題一個又一個,眼花繚亂,全是閻肇根本不可能搞定的。
閻西山本身並不想去檢查身體,是閻肇在夜總會裡給逮住,強行帶出去查的,主要是怕他在國外染上艾滋,梅毒之類的性病,單獨帶圓圓的時候,不小心要傳給孩子。
結果沒查出性病,倒查出了脂肪肝。
所以現在他喝不了酒了。
陳美蘭的銷售不就又是個問題了?
“那你說怎麼辦?”陳美蘭笑眯眯的,來了一句。
閻肇頓了好半天,才說:“美蘭,錢是很重要,但親情更重要。咱們已經很對不起小華了,西山原來是對不起你,但他畢竟是圓圓的親爸,親爸於孩子的意義,跟後爸不一樣的。”
“所以你覺得我為了賣產品,不顧閻西山的性命了?”陳美蘭反問。
閻肇未語,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陳美蘭依舊笑眯眯的,伸手說:“要不這樣,咱們打個賭,我保證這回閻西山不喝一杯酒,就能拿下訂貨會,但是有那麼一件事,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是什麼事,隻能告訴你,要發生了,你肯定會特彆生小旺的氣,還會想要打死他,但你到時候不準打他。”
閻肇生氣打兒子是常事。
而小旺也經常惹事生非,所以閻肇對這個興趣不大。
多打一頓少打一頓,在他看來,對小旺沒什麼影響,但不喝酒就能搞銷售?
閻肇不信。
如今的生意場,因為商品五花八門,競爭厲害,各個廠家都需要銷售經理,而且不需要他有彆的本領,隻要一點,能喝酒就行 。
每個老板出門,都會帶個幫自己拚酒的秘書助理。
隻要一頓能喝三五斤酒,工資憑你開。
再這種市場環境下,不喝酒搞銷售,閻肇根本不信。
見陳美蘭伸著手,他半信半疑,拍了過來,不過他順勢想拉,陳美蘭卻晴蜓點水,收回自己的手,裹起被窩睡覺了。
“……蘭。”
“不想,不要。”陳美蘭悶著被窩說。
陳美蘭沒有對不起過胡小華。
是,她讓胡小華拚過酒,但那是因為她改變不了市場大環境。
她也從來沒想過要跟大環境同流合汙,拿人命拚酒賺錢,閻肇以為她顧錢不顧命,這讓她很生氣。
她一直在嘗試著要改變環境,改變目前拚酒拚銷量的現狀。
雖說彆人不理解也正常,但閻肇以為她不顧閻西山的死活,她就很生氣。
先讓他好好看著吧,這場銷售她要怎麼搞。
……
社會是真變了,且不說閻西山個流氓加文盲戴起眼鏡成了客座教授,而且還準備幫陳美蘭搞培訓,認認真真搞課件,親自跑到271廠,幫陳美蘭麵視銷售人材了。
軍區一幫老領導的節操尚在,但家屬們蠢蠢欲動,放著大好的工作不乾,紛紛下海,想要學陳美蘭撈金,也是夠叫人鬱悶的。
閻佩衡是陳美蘭的公公,對271當然極為關注。
而且他也深知,271要是輛車,胡小華就是發動機。
劉鵬和崔自翔皆是他老戰友的兒子,跑到西平市搞了個聚會,一幫敗家孩子,直接把271的發動機給卸了,帶回了首都。
可以想象,老爺子在聽說這件事後有多憤怒了。
但他沒辦法。
因為現在,麥克在考西點的事在首都方麵也已經傳開了。
據說他已經過了兩輪考試,再有兩輪就能出結果了。
作為軍區作風最為硬朗,混身挑不出毛病的第二司令員,大孫子去考西點了。
哪怕他已經宣布要跟大兒子斷絕父子關係,甚至訴諸軍法。
但他目前還沒做到,就隻能看著胡小華進駐81食品廠,紅紅火火,替張向明和高小梅賣奶粉。
不過老爺子心裡有愧疚,就會於陳美蘭有所表達。
這天,閻佩衡突然打個電話來,問陳美蘭的身份證號碼是多少。
陳美蘭把身份證號報了過去,繼而問老爺子:“爸,你要這個乾嘛?”
“我們原來住的小紅樓,那是我交了錢,買斷的私產,因為想著你娘將來會住,我自己裝修過,比不上如今的新房子,但要住人,很舒服的。最近要換房產證,我換到你名下吧。”在電話裡頓了會兒,閻佩衡又說:“那房子以後你留著給圓圓做嫁妝吧。”
“謝謝你,爸。”陳美蘭說。
她本欲掛電話了,就聽老爺子又說:“271那邊,要實在不行你就彆乾了,美蘭,爸年齡大了,曾經沒覺得後悔過,但現在特彆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堅持一下,讓老三留在部隊上。”
培養的兒子廢了。
目前部隊上年青的一代,閻佩衡也沒找到格外出挑的。
閻肇退伍的時候,但凡他肯出來替兒子說一句話,就能留下兒子。
可他沒有。
當時他因為周雪琴而特彆反感閻肇,一聲不吭,讓兒子摘了軍帽,返鄉了。
如今,悔之晚矣。
閻佩衡想要重拾他的威望,重新在軍區掌握話語權,必須等閻軍回來之後打官司,脫離父子關係,以及,找到那個收了閻軍廟產的人,將他繩之以法後才行。
如今,老爺子也隻能等。
當然,國家大事輪不到陳美蘭這種小嘍嘍操心。
於她來說最重要的事依舊是春季訂貨會。
以及,培養一大批的銷售人材。
而閻西山,最近直接進駐271,做好了課件,嘗試著先給退伍軍人們講一講。
雖說沒當過老師,但他上了四年夜大,沒吃過豬肉,見過豬跑,課還是會講的。
而且他一說到興奮處,手舞足蹈,手腳並用,簡直堪稱滔滔不絕。
軍人們聽不懂這些東西,但據大家普遍反映,他們主要是覺得閻西山說話風趣,幽默,跟原來見過的那些刻板的老教授們完全不同,所以特彆愛聽他講課。
一開始聽得人比較少,但後來漸漸的,隻要閻西山了台,手舞足蹈一講,就連掃廁所的大媽都要跑過來聽他講,幾個保潔大媽甚至成了閻西山的粉絲,端茶遞水抹桌子,對他可比對陳美蘭好得多。
最近一段時間正好放寒假了。
圓圓和小狼還要上培訓班,所以留在家裡。
但小旺和ji則每天執著的跟著陳美蘭一起上班。
閻西山的銷售課,他倆堂堂不落,每節都聽。
但酒依舊是個繞不開的難題。
訂貨會這天依舊是幾桌酒席,整整二十件五糧液被拉到了會場。
而大概連閻西山都想不到,身而為人,最操心他身體的人居然會是閻肇。
畢竟兄弟一場,酒是穿腸毒,閻肇不想閻西山梟雄一世,死在給人當孫子,當狗的酒桌上。
為此,大冬寒天的,昨天晚上他徹夜在全市的各個路口查酒駕,查大車超載,天亮時還要查超載的客車,但下班後,他沒回家,直接來了271,就是想著,如果陳美蘭不喊停,他出手乾預,不能讓閻西山今天喝太多。
不過這回的訂貨會,就又是全新的方式了。
這回不是節目,廠裡有展牌,上麵寫著:九零銷售變革,講課教授―閻西山。
下麵還有幾行小字,寫著閻西山的簡介,諸如西山煤礦董事長,271榮譽總經理,曾於留學於新馬泰的客座教授一類的東西。
這就是往閻西山臉上貼金了,因為他名不符實。
閻西山站在台上,唾沫橫飛的給一幫暴發戶們講銷售,講銷售要如何變革,他們作為新時代國家的頂梁柱,又該如何搞好銷售。
台下一幫暴發戶們,因為閻西山不像那些學院派的學者們,說話隱晦深澀,難懂,也因為他平易近人,講的全是大俗話,居然聽的興致勃勃。
閻肇居然也興致勃勃,跟著兒子看完了閻西山的整場講課。
不過這也就罷了,晚上有酒宴,在閻肇印象中,胡小華差點喝死過自己。
所以他最擔心的,還是晚上的宴席。
一看爆發戶們那麼熱情,閻肇怕他們要灌死閻西山。
但這回,又叫閻肇大跌眼鏡。
因為酒席是開了,但暴發戶們個個都對閻西山尊敬的不行,他到哪一桌,哪桌的人就要齊齊站起來,而且暴發戶們隻是自己喝,怕要搞壞‘閻教授’那螞蟻腰,螳螂腿的身體,堅決不準他喝。
錢嗎?
隻要‘閻教授’走到哪兒,大家都是爽快交錢。
不交,哪不行啊?
‘閻教授’西裝革履,戴著眼鏡,文質彬彬,一看就是有學問的,土錘們最崇拜的不就是學問,難得有一個教授看得起他們,他們掏錢比誰都爽快。
根本沒人像對胡小華那樣,把閻西山當條狗看。
所以七八個桌子轉下來,閻西山甚至沒有喝掉手裡的杯中酒。
時事造英雄,閻西山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教授能當得這麼成功。
轉完一圈下來,見閻肇帶著小旺和ji,就站在大門口,大搖大擺走過來了,問小旺:“閻望奇,你覺得我搞的怎麼樣?”
小旺歎為觀止:“西山伯伯,隻恨我不是你生的。”
跟他凶巴巴的黑爹相比,閻西山才是小旺心中,那個理想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