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見麵(你兒子比你有良心,至少沒...)(2 / 2)

但現在是在首都,城市那麼大,三教九流的人又多,而且就在前天,還有個身高跟小旺差不多高的小混混,想騙小旺的錢呢,所以今天,陳美蘭出發前叮囑過圓圓,讓她看著點,要小旺敢悄悄出門,就一定要打電話告訴她。

這不,小旺果真跑了。

“你看到是哪路公交車了嗎?”陳美蘭問。

圓圓說:“樓太高啦,看不見。”

收了電話,陳美蘭對閻肇說:“你兒子大概真被那個小騙子給勾走了,昨天才考完試,他今天一個悄悄溜出門了。”

閻肇想了想,說:“走吧,先去王府井,找他。”

“你怎麼知道他會去王府井?”陳美蘭問。

閻肇說:“前天他問我要過幾張肯德基和麥當勞的餐券,大概就是想請那個小騙子吃飯的。”

“六萬的大生意,拿幾張餐票在肯德基吃著漢堡談?”陳美蘭忍俊不禁的說。

說起小旺的荒唐,閻肇也破天荒要笑一下:“孩子的世界總歸天真。”

可不可笑,12歲的小旺,見了一個個頭跟他差不多高的小騙子,居然給迷的三魂五道,還正兒八經談投資去了。

方向盤一打,陳美蘭直奔王府井。

閻軍大概聽得出來,閻肇的兒子應該是被什麼人騙了,騙去搞投資,做生意,而六萬塊,即使在美國也不是小數目。

他很驚訝於閻肇夫妻此時的輕鬆,在他看來,一個優秀的孩子就不該去經商,他們應該從事研究,或者醫生,律師,這種更賺錢的行業。

而且他的幾個兒子,為了學習能夠高效,從小沒有度過假,隻要放學就回家,他也從來沒讓孩子們教過朋友。效果是顯著的,孩子不用浪費時間在無效社交上,成績一直都是全校最優。

此時,閻軍心裡隱隱找到了些平衡。

自己培養的兒子在鬨自殺,閻肇家的,才多大,就背著父母悄悄出去談生意。

他們都足夠愛孩子,但孩子總會背離父母的期望。

所以,麥克的自殺與他無關,也不是他的錯。

也許就像劉秀英總念叨的,就是給孩子吃的太飽,生活條件太好,沒讓他們吃過苦,受過罪,他們才那麼脆弱的,

“扔到青海的戈壁灘上,就著冰碴子吃幾頓雜糧窩頭,什麼狗屁的抑鬱症,百病全消,就是慣的。”劉秀英總會這樣說。

閻軍也讚同這個理論,麥克之所以那麼脆弱,就是被他們保護的太好了。

過了一個小時,車進市區,不一會兒就到王府井了。

先到肯德基,落地的大窗戶,裡麵坐的滿滿的都是人頭,陳美蘭和閻肇一起觀望,並沒看到小旺。

於是陳美蘭再開一段,要往麥當勞去。

才開了一截兒,閻肇說:“停車,他在那兒。”

停了車,兩口子並不下車,反而一起扭頭望著窗外,看著孩子。

“要不要喊回來?”胡小華殷勤的說:“首長,我下車幫你逮孩子去?”

閻肇說:“不用,我記下那個人的相貌既可,讓小旺玩去吧。”

閻軍於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閻肇的兒子了,長得跟閻肇有三份像,七分像周雪琴,是一個特彆標致的小男孩,但隻看他瘦瘦的樣子,頂多也就十一二歲,坐在台階上,端著麥當勞的餐盤,口若懸河的,正在跟一個腦袋很大,非常瘦,眼睛也很大的小孩子聊著什麼,聊得眉飛色舞。

“小肇,你應該下車把孩子喊回來。”閻軍也提議說。

既然數學好,就應該讓他不間斷的學習,努力成為一名數學,物理方麵的專家。而大好年華,讓他浪費在跟人交朋友,吹牛上,這要閻軍,不可能允許。

更何況剛才陳美蘭都說了,這孩子將被騙走六萬塊錢。

閻肇側首,冷冷問他大哥:“我為什麼要把他喊回來?”

“他會被騙的。”閻軍說。

“社會如此複雜,他要不從小吃些虧,上些當,長大之後又怎麼能分辯出現在生活中的人,誰是要欺騙自己的,誰又是真正對自己好的?”閻肇再反問。

“可他是在浪費時間,時間就是生命……”閻軍是個哲學家,能辯不過個握槍杆子的閻肇?

閻肇緊接一句:“在我看來,上當也很有意義,至少吃了虧,他在將來就懂得如何自保,不讓自己上當,否則,像大哥一樣都四十四了,還天真的認為顧霄是個好人,不就是因為父親從小把你保護的太好了?”

這下,哲學家閻軍給弟弟這個大老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陳美蘭也沒停車,一把方向,直接就開車走了。

而且決定了,隻要小旺跟對方談定了,真想投資,她會給錢的。

因為她發現跟小旺談投資的並非跟他同齡的小孩子,那個人至少二十六七歲,而且她還認識。在將來,他是全華國的女人都要喊爸爸的首富,不過是對方個頭矮,瘦,他們才會誤以為是個小孩子。

首富也有落魄時,顯然,現在正是首富的創業階段,因為他要搞的是互聯網產業,在這個年代幾乎沒有正經投資人會投資那種產業,他才會荒不則食,跟小旺個孩子談合作。

估計真要談得好,他應該會上門拜訪,來說服她和閻肇投錢的。

給首富投資,小旺這輩子的賺錢路算是穩了。

她又有什麼理由不投。

這是閻肇的功勞,要不是他放任幾個孩子大膽上當,小旺還撞不上這麼好的投資機會。

這方麵,陳美蘭的心胸比不過閻肇。

且不說這個。

閻軍從很小的時候上了首都,閻衛有王戈壁母女照料,他和閻佩衡幾乎可以說是自生自滅,從9歲的時候開始自己做飯,生煤球,煮的麵條經常是生的,吃的他和閻佩衡倆常常拉肚子。

相比之下,閻肇和閻星在老家有母親疼愛。

他向來認為自己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那個,唯有奶奶最愛他,他父親還蠻橫的把他從奶奶身邊奪走了。

是積怨,也是閻軍的潛意識中,從來沒有認為父親愛過自己,他思索了一會兒,撥高嗓門說:“小肇,父親要真願意保護我,怎麼會把我送到青海去插隊?他醉心工作,隻為自己,要不然他能和娘分居兩地那麼久,娘死的時候他不也沒回去,他愛過誰,除了對閻衛稍微好一點之外,他誰都沒愛過,要不是因為他的無情和冷酷,我又怎麼會想到出國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閻軍知道自己是不孝。

但他覺得父親比自己更不堪。

二十年的分居,臨死時都不回去奔喪,閻佩衡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我是對娘不好,但咱爸呢,咱娘死的時候他都沒回去過,你說他愛我,保護我,這不可笑嗎?”怕激不起閻肇的怒火,閻軍又重複了一句。

之所以他願意跟著顧霄一起來,就是因為在他的意識裡,父親除了稍微疼愛閻衛一點,對家裡幾個孩子都漠不關心,他冷酷無情,醉心工作,連妻子死了都不奔喪,這樣的父親,又怎麼能贏得孩子們的尊重?

而且他認為這點可以說服閻肇。

因為閻肇也屬於從來沒有被疼愛過的孩子。

閻肇驀然回頭,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母親去世是83年7月份,當時我在前線,抽不開身。正好長江有水災,陸軍總軍區,所有留守中部戰區的人全員參於抗洪,去了整整一個月,父親還曾被洪水衝走過,失蹤了好幾天,你不知道?”

那件事閻肇雖然很生氣,但也無話可說。

因為當時前線要打仗,國內還有水災,閻佩衡也忙的焦頭爛額。

所以他是怨恨父親,但那是因為父母二十年的分居,而不是因為這件事。

這事閻軍還真不知道,但他隨即就反駁說:“小肇,咱爸是領導,部隊上抗洪,他也不過做做樣子吧,你是怎麼了,小時候不是最恨咱爸的嗎,現在怎麼一個勁兒向著他說話?”

閻肇不是向來最恨閻佩衡的一個嗎。

現在居然這麼向著閻佩衡,正義凜然的口吻也跟閻佩衡一模一樣。

閻肇回過了頭,語氣淡淡:“大哥,我不知道你是傻,還是不了解國內的形勢,你們夫妻拿的是半年期簽證,過期後滯留美國不肯回來,爸當時也不過師級乾部,他要不頂在抗災救援的第一線,你覺得他在軍區的處境會好嗎,軍區又有什麼理由相信你們一定會回來,你知不知道,你們夫妻的專業檔案,因為爸的堅持,一直留到85年,而他,天真的認為你們是被美國人扣押,所以才回不來的?”

一邊是滯留美國的大兒子,老父親為了向組織證明自己,證明兒子一定會回來,必須拚儘全力。

隻有這樣,兒子歸來後才能安置工作。

一邊是長期生病的妻子,因為除了精神狀況,蘇文的身體一直很好,閻佩衡並沒想過她會去的那麼早。

而等他忙完工作,回去的時候蘇文已經去世,喪事都辦完了。

他和妻子,最終生死未見。

他所堅持認為是被美國人扣押的兒子,滯留了整整十年,如今才回來。

還是跟著自己的敵人一起回來的。

試問,閻佩衡的心是不是千瘡百孔。

車在行駛,閻肇再冷冷來了一句:“不要試圖去掌控自己的孩子,也不要太愛他們,父親想掌控你,你不惜逃到國外去,你的兒子也一樣,想要逃離你,但你該慶幸的是,他比你有良心,至少沒有想過傷害你。”

要閻佩衡不愛他,能拚命幫他保檔案嗎。

不愛,能在所有人堅持認為他不會回來時,還堅定的認為他會回來嗎?

麥克想逃離自己的父親,為了不傷害父親,會選擇自殺。

而閻軍逃離閻佩衡,卻是用傷害他的方式。

為了保兒子,保工作,閻佩衡一個師級領導,衝在第一線抗賑救災,要不是被水衝走,要不是九死一生,軍區上下誰能心服口服,讓他乾上司令員?

試問,閻軍還有什麼臉說父親不愛自己

他坐在後麵,捧著書,定定坐著,很長時間都沒動一下。

閻肇說的每一句,關於閻佩衡的,蘇文的,閻軍都可以完美的替自己找到解釋的借口。

但有一句是逃不開的,他不得不麵對。

那就是,麥克居然是因為想逃離他的掌控才自殺的?

所以他還真是個罪人?

不僅是父母的罪人,還是孩子的罪人?

不可能,閻軍才不相信兒子自殺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他隻是一時之間找不到辯解的理由,但他還在不停的思索,為自己找借口。

而就在這時,胡小華突然想起件事,湊上前,對陳美蘭說:“嫂子,說起自殺,你知道不,昨天小雞母跟我說,他在美國過的日子就跟地獄一樣,要不是因為想等圓圓長大,娶圓圓,他早就自殺了,你想過沒有,等圓圓長大了,要不要嫁給雞母。”

陳美蘭等紅燈的間隙回頭,給胡小華翻了個白眼。

就見閻軍麵色蠟黃,細軟的發縫中,鬥大的汗珠正在往外冒著,骨碌碌的,從鬢角往下流著。

關於美國是地獄,自己想自殺的話,Jim跟閻三爺說過,跟鹽關村的很多人都說過。

上首都後更是見人就說。

要說隻是麥克,閻軍還能替自己找到理由的話,那Jim呢,才9歲的孩子,父母就是他的世界,沒有任何外在的影響,他為什麼也會有自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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