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霄的口味,上海本幫菜,有油醬毛蟹,還有佛手肚膛,紅燒圈子,水晶蝦仁,以及糟雞,糟豬腳等,擺了滿滿一桌子。
閻肇不愛吃這種飯,本不想吃,但估計陳美蘭愛吃,於是坐下了。
開門見山,他得跟顧霄解釋一下:“這位胡百業所謂那些關係,全是假的。”
顧霄盯著閻肇,說:“馮育我隱約知道,是王戈壁的女婿,米蘭的丈夫,他很可能是借著你父親的名頭在外麵招搖撞騙,但是晁司令的關係,你怎麼解釋?”
頓了頓,顧霄又說:“我私下打聽過,聽說晁司令的兒子和女兒都下崗了,那麼,他們就很窮,而窮,是貪的主要根源。”
閻肇立刻說:“晁司令家教非常嚴格,至於胡百業說的那些所謂的關係,我明天就能給您證明,全是假的。”
恰好小旺認識那麼一幫假二代,這事兒就變得很簡單了,明天把那幫孩子喊來,當麵跟領導們見麵,到時候把顧霄也叫過去,當麵對質不就行了?
但顧霄再問:“我歸國的行程,除了公安部的人,當沒有彆人知道,那這胡百業又是通過誰的關係,找到我,而且還能穩準狠,敲開我的房門的?”
顧霄剛剛歸國,除了公安局的領導們,沒人知道他的行程。
但是胡百業那個奸商就摸過來了,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公安局內部有領導跟他通風報信了,胡百業自己親口說,他還有個關係,是首都公安局的王旭東,王副局長。
所以,至少,王副局長那條關係網,應該是真的。
而真相擺在眼前,無法回避,公安隊伍裡確實有蛀蟲,這個蛀蟲,幫助胡百業進行國際廢料的走私,還幫他放行偷渡人口的蛇頭,這不僅是違紀行為,而是極其嚴重的犯罪行為。
而且很有可能,那個人還是京市的副局長。
顧霄望著閻肇,閻肇也望著顧霄。
顧霄膚色蠟黃,贏瘦,像具骷髏,而閻肇皮膚黝黑,目光堅毅。
顧霄再一句反問:“要是京市的副局長牽涉到國際廢料走私,你們會怎麼辦?”
閻肇脫口而出:“抓。”
顧霄沉吟了很久,大概對閻肇這個態度還比較滿意,又說:“我曾經想在華國成立一個基金會,而且把所有的外彙全轉到華國旗下的銀行,但是,我需要華國方麵給我一個承諾,承諾華國的政治治理水平,必須得像南洋一樣,閻肇,這個承諾,明天,你們能給我吧?”
按理來說,顧霄的話都說到這步田地了,閻肇應該表個態的,但他居然說:“不能。”
這兩個字嘣的清脆響亮,而且毫不猶豫,特彆乾脆。
顧霄手握拐杖,不可置信的看著閻肇。
陳美蘭和閻東雪也在看閻肇。
顧霄隻是有一種想在自己死後,以成立基金會的方式捐錢的想法。
但是他對華國有頗多的不滿。
這時候不是應該哄哄顧霄的嗎,閻肇至少應該說一聲,自己能做到才行啊。
但他這絕決的口氣,怕不是想氣死顧老爺子?
陳美蘭都想緩和一下氣氛了,剛想張嘴,閻肇又說:“華國960萬平方公裡的土地,最新一次人口普查,有13億人口,而南洋隻有區區三百萬人口,還沒有一個西平市的人口多,更比不上首都十分之一的人口,我們才剛剛改革開放,怎麼能達到南洋的政治治理水平?”
國力贏弱,所以要改革開放,而改革,則意味著肯定會有亂象。
有困難,迎上去,有問題,就改正。
在閻肇這兒,事情就這麼簡單。
顧霄是一個極端清高,並且極端自負的人,他看不慣品型有差池的人,社會上那怕有那麼一個人,就好比一鍋粥裡有一顆老鼠糞,他就會生氣,就會憤怒,會覺得整個社會都是壞掉的。
而胡百業,以及王旭東王副局長這類人,在顧霄看來,他們能賺錢,能在公安部門工作,就是這個國家有大問題的外在表現。
他想要閻肇一個承諾,才會繼續談慈善基金的事。
但關於這件事,閻肇這麼謹慎的人,是不可能給顧霄承諾的,因為他現在才要到公安部履新,而且一進去,隻是一個小小的科級領導。
就像他說的,國家這麼大,領導那麼多,他自己也隻能是憑著良心作事。
這個時代不僅有白,還有黑,而更多的則是灰色地帶。
領導們貪汙受賄是常態,搞人情,搞關係也是常態。
閻肇能做好自己,但管不了彆人。
因為時代在變,隨著商品,各種享受的橫生不絕,人們受到的誘惑太多了。
華國將來也可有會變成南洋那樣,但現在不行,因為時代是在發展的,沒有什麼事情能一蹴而就。
談話陷入了僵局。
而就在這時,陳美蘭聞著桌子上 醉螃蟹,肚子不爭氣的,居然咕咕叫了起來。閻肇於是說:“顧教授,有什麼事情完了再說,咱們先吃飯吧。”
他夾起一筷子糟豬腳給了顧霄,繼而,把盤子裡最大的一隻糟螃蟹給了陳美蘭,這是蘇文遺傳下來的好家教,但凡吃飯,即使在家,閻肇也是先讓長輩。
吃完飯,顧霄應該還想再多聊一聊的。
但閻肇得走,得去休息了。
他回國之前就連著有兩晚上沒休息過,昨天晚上也沒睡好,今天晚上,睡到淩晨三點又得起床,明天還有一整天的會,再不休息,就怕明天要頂不住了。
“那就明天見。”他禮貌的跟顧霄道彆,說。
顧霄也坦然的說:“明天見。”
看閻肇要出門,他親自轉著輪椅,到了閻肇身邊,又說:“閻肇,哪怕你們做不到在政治治理上,能像南洋一樣清明,但是明天,你必須給我一個晁司令沒有跟不法商人勾結的證據,他是目前軍方的第一司令員,在整個公檢法係統,人人都是他的下屬,也是他的兵,如果你不能給我,不能讓我信服,我將無法信任你們華國的任何一個官員。而且,你也必須查明到底是誰跟胡百業在勾結,我明天就要看到,你們華國方麵,對於這種犯罪分子的處理結果!”
要真是晁司令跟犯罪分子有勾結,顧霄不會再談,他會立刻走人。
因為那證明,華國軍界,從根子上壞透了。
而要是彆人,顧霄也要立刻看到處理結果,他這種人,眼裡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沙子在眼裡過夜。
“好!”閻肇依舊是那句。
言罷,轉身就走。
既然已經在賓館了,而且房間還是留著的。
倆口子就又可以在賓館住一晚上。
閻肇當然喜歡住在賓館,因為賓館裡有他的蕎皮枕頭呢。
不得不說,陳美蘭給他開劈了一個新天地,用著蕎皮枕頭,是真爽。
但是晴天霹靂,倆口子的房卡還在,也能刷得開房門,可刷開房門一看,他的蕎皮枕頭不在床上,閻肇於是翻櫃子,也不在,再到廁所找,也不在。
這還了得,服務員該不會把他的蕎皮枕頭給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