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溫盈便聽到下人帶回來的消息。
外邊的大街小巷,都在說昨日她在忠敬伯府的事情。
不僅是大街小巷,便是幾乎半個金都的貴女命婦也在說這事。
那些個貴女命婦平日裡料理了家中中饋後, 閒暇時間最多, 這茶席,宴席最少都是兩天一辦, 所以哪家有什麼大事, 都傳得極快。
她們不過就是隔岸觀火看熱鬨,對於想看溫氏和忠敬伯府遭殃的好戲,其中人數各自參半。
本就是裕王府與永寧侯府溫氏兩家的恩怨, 那忠敬伯府竟然摻了一腳進去,也不知道圖的是什麼?
而且還聽說在這忠敬伯府席上, 那裕王妃差點矢口否認了數日前溫氏在永寧侯府險些被瘋婦潑了狗血的事,是她指使的。
但這與承不承認已經沒有多大關係了,十個人就有八個人認定是裕王妃指使人乾的。
蛇蠍心腸的女兒既是下I毒,又是派人去謀殺, 做娘的不羞愧便罷了, 竟然還派人去給這被害的人潑狗血,還道人家是災星。
不僅不覺得羞愧,反倒覺得女兒這般害人, 錯的人還成了那被害的沈娘子了,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往後呀,他們遇上裕王府的人,都得繞著走才行, 不然他們被欺辱了,裕王府的人還先委屈上了呢。
再說忠敬伯府這事,也都成了老百姓們茶足飯飽的談資了。
昨日晌午聽說了一個說法, 誰承想下午又有另一個說法傳出來。
先前說的是與那些貴女命婦聽到所差無幾。可下午的說法卻是截然不同的說法。
——忠敬伯府娘子與沈娘子在金月庵的時候起了齬齷。如今回了金都,伯府娘子便設下一場賠禮的宴席,可誰承想那沈娘子到了伯府就發飆,又摔杯子又指著伯府娘子來罵,好不講道理。
後來那前來伯府看老太太的裕王妃看不過去了,便出來說了兩句。可誰知道那沈娘子更是借題發揮,把潑狗血的事情扣到了裕王妃的頭上,更是膽大妄為的罵得裕王妃臉紅脖子粗的。
裕王妃因自己女兒的事情,對沈娘子心有愧疚,所以便沒有反駁半句話。
自從出了清寧郡主的事情之後,裕王妃一直都在王府中深居簡出,求神拜佛的為自己的女兒恕罪,不成想就是出了一趟門,便與那沈娘子遇上了。
沈娘子也就給她扣了個帽子,再罵了一通後就匆匆離開了。
兩個不一樣的說法,似乎都很有道理。
那沈娘子差些沒了命,生氣也是理所應當。
可這後邊的說法,卻有一個疑點。
整個金都的人都幾乎知道永寧侯府與裕王府有過過節,難道那伯府娘子就不知道?
若是裕王妃前來,伯府娘子理應把賠禮宴席延期才是呀,怎麼就讓兩人給對上了?
後來又有人解釋說,倒是派人去了永寧侯府,可那傳話的人恰好與沈娘子的馬車錯開了,也就沒有傳上話。
眾說紛紜,可到底是當時那李清寧做的事情太過歹毒了,以至於百姓們對這裕王府的觀感極差。
這時有人忽然提起當時李清寧入獄後,那裕王夫婦是去過永寧侯府的。夫婦二人強硬的要沈三郎和沈娘子不要與他們的女兒計較。
小夫妻二人自然是不願意的的,所以還被那裕王夫婦二人指著鼻子羞辱了。
這事大家也都有些許的印象。
這麼一說,七八成的人都覺得第一個說法是對的,而第二個說法是那伯府娘子和裕王妃讓人傳出來的。
現在誰人經過那裕王府和忠敬伯府不想啐一口痰的?
但因是小老百姓,不敢得罪權貴,所以皆是經過之時捂著臉急急走過。
這些話傳來傳去,傳進了裕王耳中。
最近因女兒自尋短見,後來金月庵之事未能一箭三雕,心裡正堵得慌呢。
後來更知道又是那沈三郎攪的局,一口老血險些吐了出來。近來調香閣又被查,諸多事情疊在了一起,心力交瘁得直接老了好幾歲。
現在又來裕王妃這一出,引來了關注,真真的是被激得吐了一口血,直接倒下了。
裕王妃和兒子都守在的床榻之側。
裕王妃抹著淚道:“都是那溫氏,這個災星,自從遇上他們夫妻二人之後,我們王府就沒有過一天好日子過。”
妻子所說,何曾不是裕王的心病。那沈三郎就好似是他的克星一般,無論做什麼都會因沈三郎的攪局而黃了。
他如今都懷疑這沈三郎真的是他的克星了。
“母妃,話不能這麼說,先前確實是妹妹做錯了……”李澤在一旁道。
裕王妃聞言,紅著眼瞪向自己的兒子,抬起手就打在了他的胸口處,埋怨道:“有你這麼說自己妹妹的嗎?清寧是做錯了,可他們也不能趕儘殺絕呀,致使你妹妹被流放皇陵,受不了苦自尋短見了。”
說起妹妹自儘的事,李澤也是一臉痛苦之色:“他們確實不該逼得太過了,若是他們當初肯出麵,妹妹也不至於被流放皇陵,從而自尋短見了。”
裕王聽了這些話,即便是滿臉的病弱之氣,但那雙眼神依舊陰冷,便是臉色都有幾分猙獰。
若是現在再刺殺沈三郎,肯定會露出端倪,如此定是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雖是如此,但他便不信尋不出他的一絲錯處,隻要能尋到沈三郎的錯處,然後彈劾他,讓他撤職。
不然沈三郎一直在朝中,恐會把他的大業也給攪黃了。
一家三口,心思各異之時,宮中太後身邊的高內侍來傳裕王妃進宮。
聽到太後要見自己,裕王妃想到了外邊對自己的各種議論,再想起太後很久以前便對她這個兒媳有諸多挑剔,直到金疙瘩女兒幾歲之後,這情況才有所改善。
可如今女兒沒了,且外邊都是對她不好的流言蜚語。這些流言蜚語若是落進了太後耳中,她指不定如何磋磨自己呢。
不管太後先前是不是也為難了溫氏,可誰讓她是太後,而她是兒媳呢。她若是惹到這個婆婆不高興了,太後定然有一大堆的借口來為難自己。
裕王妃慌了神,所以想讓兒子陪自己一同進宮,想讓太後看在這個孫子的份上,對她輕待幾分。
可高內侍卻是道:“太後娘娘隻宣了裕王妃一人進宮,未曾宣小王爺。”
言外之意,隻能是裕王妃一人進宮,旁人等著。
裕王妃隻能忐忑不安的進了宮。
*
而今日一早,太後便先把侯府的老太太宣進了宮中。
以前,老太太一個月至少都會進兩回宮,可自從出了李清寧下毒害溫盈一事後,老太太進宮就越發的少了。
在李清寧被流放之後,更是沒有再進過宮。
而這回,老太太進宮一個多時辰才回來的。回來後,便讓人去把主母和三娘子喚了過來。
溫盈院子離得遠,主母先到她後到。
依次給老太太和主母請了安後,老太太笑了笑,與她道:“你可安心了,太後這回是想通了。”
主母在一旁,問道:“太後娘娘可都說了什麼?”
老太太沒有把細節說出來,隻道:“她與我說了許久的話,約莫是因這次裕王妃的出格,不僅針對到了三孫媳,也針對了整個永寧侯府,所以太後才想明白了不能太縱容裕王府。”
說到這,老太太又冷哼了一聲:“那裕王妃是有什麼功德,不過是嫁入了皇家罷了,我永寧侯府為了皇家流了血也流了淚,她竟讓人在府門前潑狗血,如此行徑,太後和皇上豈能輕饒她若是饒了她,便不就讓其他世家也寒了心?”
聽到這,溫盈也很清楚太後生氣的點在哪裡。
即便是當初去金月庵的時候,太後也隻是針對她,禍不及永寧侯府,就是因為知曉永寧侯府的功績。
但裕王妃不僅針對她,且還讓那汙穢之物汙了永寧侯府的府門,太後和皇上怎可能不動怒?
老太太又緩和了臉色:“太後囑咐我,往後讓我時常進宮去。”
能讓老太太再次恢複先前那樣進出宮廷,便是看開了,真真切切的不會再計較了。
老太太繼續道:“我離開皇宮的時候,太後身邊的親信也出了宮,似乎是去了裕王府,那裕王妃看來得受些苦了。”
老太太此言並無不道理。
其實沒有幾個人知道,太後和皇上母子二人在昨晚便談過話了。
原本一個臣子的妻子被潑狗血這等事,皇上不會太在意的,但坊間起了流言蜚語,都說是裕王妃做的。
皇上雷厲風行的讓人去徹查,雖然未全確定真的是裕王妃做的,可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她。
如此,怎可能不懲戒,但畢竟是自家弟弟後宅之事,自己不便出麵,便讓太後來料理。
裕王妃會被傳進宮中責罰,其實都是侯府許多人心照不宣的預料。
老太太交代完了,也乏了,便讓他們回去。
溫盈隨在主母的身後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出了院子後,身前的主母道:“如今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昨日聽了明霞詳細說了你在忠敬伯府的事。”
溫盈心有幾分忐忑。畢竟她昨日在忠敬伯府的廳中威風凜凜的上罵裕王妃,下罵陳娘子,好不暢快。
但如今回味過來後,又覺得自己太過彪悍,或許會讓主母不喜。
在外人麵前她決然不會服軟,但如今是在護著她的侯府主母這,溫盈也就乖乖的慫了下來。
認錯道:“昨日在忠敬伯府,兒媳做得有些過了。”
主母輕笑了一聲:“如何算是過?我在你這個年級的時候,侯爺在邊境,旁人欺負到侯府,我都是直接上門去把那些個嘴碎的婦人罵得毫無反口之力。”
溫盈聞言,詫異地看向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