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那個郵票?”薑曉菱很是吃了一驚。
“嗯, 之前聽範師傅說過。說那個郵票錯版了,現在正在回收。讓大家誰手裡有沒用過的都拿到郵局去換新的,那個不能再用了。”邵彥成說道。
其實他知道的不僅如此。
邵彥成還知道, 現在私下裡很多人都在傳, 說那個有保存價值。謝強前幾天還在說,要是早點知道, 怎麼也先去買它個一版兩版藏著。
他當時還在笑謝強天真。
家屬院和郵局離得那麼近,誰不認識誰?
還買兩版存著……多買兩張, 以範師傅那認真勁兒,都得找到他家裡。
邵彥成的想法薑曉菱自然是不知道的,聽他這麼說,隻覺得眼前一亮。
在知道這郵票值錢之後,昨天下午她趁家裡沒什麼事,自己跑出去把市裡的幾個郵局全都跑了一遍, 始終沒有找到有賣這張郵票的。
她也問了工作人員, 可那些人看她年齡小,又不是寄信的, 全都很不耐煩,根本沒人搭理她, 最後也毫無所獲。
聽了男人的話, 她才知道原來這張郵票收回了, 也忽然想起來, 自己光顧著跑了,怎麼把範和平,範叔叔給忘了?!
“是郵局那個範叔叔嗎?你覺得如果現在咱們再找他買幾張還有沒有可能買得到?他會幫咱們嗎?”
因為太過於激動, 讓她有點忘形, 說著話, 手就不自覺的拉住了邵彥成的衣袖,還期待的晃了晃。
邵彥成長這麼大都沒有跟什麼人這麼親近過,更何況還是一個女孩兒?
薑曉菱這樣的動作讓他的心裡一突,麵孔控製不住就熱了起來。
他不自在的掙了掙。
可薑曉菱明顯並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安,攥他衣袖的手攥得很緊,以至於他一時間竟然沒有掙開。
他低下頭望向她,在姑娘的眼中看得的全是興奮和期待。
眼神乾淨至極,完全沒有一丁點彆的什麼情緒。
這讓邵彥成的臉更紅了。
他不由又為剛才下意識的行為感到了一絲羞惱。
自己到底在想什麼?這還是個小孩兒呢,自己剛才想到哪裡去了?!
他又羞又愧,索性將手掌放在薑曉菱的頭頂,用力地按了一下。
那動作有點大,沒有防備的女孩兒被他按得腿一軟,整個身子瞬間低了一截。
氣得她驚呼了一聲,朝邵彥成投過去了抗議的一瞥。
好在總算是鬆開了手。
“你天天想什麼呢?那回收的郵票肯定都銷毀了,怎麼可能再拿出來賣?”邵彥成作勢斥道。
“那可不一定。”薑曉菱揉了揉腦袋,不甘心的反駁。
要是沒有外傳,那賣了一屋子錢的四張連郵票又是哪裡來的呢?
既然有一,就肯定有二。
再怎麼說現在找,也會比以後找要容易得多。
看她一臉不服氣,嘀嘀咕咕的樣子,邵彥成自然明白這姑娘是對那郵票上了心。
他在心裡默默的思忖著其他的途徑,卻並不想和她繼續這個話題。
他轉而問道:“你之前那張郵票,都換了什麼東西回來?”
說起這個,薑曉菱頓時來了精神。
她本來就是想讓邵彥成做她的後盾,關鍵時候拿他出來給她在家裡人麵前當擋箭牌。
所以也沒想在這方麵再瞞著他。
“我那張郵票撕爛了。當時我也不知道它值錢嘛,就隨手一撕,然後就撕成了兩半兒。”
想起自己曾經辦的蠢事,薑曉菱現在還心疼得要命。
說到這兒,忍不住用拳頭在胸口處錘了捶,還歎了口氣。
那孩子氣的動作逗得邵彥成忍不住的想樂。
隻覺得這姑娘喜怒都在臉上,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看到他笑,薑曉菱瞪圓了眼睛:“你彆小看那郵票呀!就我剛才說的,那個被撕成了兩半的,你猜猜我換了多少東西回來?”
“多少?”邵彥成翹著唇角,順著她的話頭往下說。
“十斤重的白麵我換了十袋!那麵有多好你見了吧?除此之外,還換了雞蛋和臘肉,對了,還有臘雞子和臘魚,足足好幾十斤呢!”
“這麼多?!”邵彥成再想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夠聽到這樣一個回答。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曉菱,這可不是能隨便開玩笑的事。”
“沒開玩笑,我騙你乾什麼?”
薑曉菱這幾天自己都一直處於一驚一乍的狀態下,自然能夠理解他此時的驚詫。
擺了擺手,繼續說道:“不騙你的,那郵票真的很值錢。你有機會真的幫我留意一下。
如果能夠找到新的,不不不,舊的也行。反正,隻要能夠找到這個郵票,你都幫我找回來,好不好?”
“那個人還要嗎?他存那麼多乾什麼?”到這會兒,邵彥成已經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了。
在如今這個年代,能夠一下子大手筆拿出如此多的食品,那絕非普通人。
可這種人,又哪裡需要找一個小女孩換郵票?
這中間,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可明顯曉菱並沒有察覺。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薑曉菱,隻覺得越熟悉,自己就越有點看不懂這姑娘。
有時候,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孩兒,天真又質樸。
可偏偏有些時候,她做事乾練,冷靜大膽的遠超同齡人。
這些天,他去師父家次數比較多,也算是看出來了,師母還有薑奶奶很多時候,做事情之前是要先問一下這小姑娘的意見的。
而且還往往以她的意見為準。
這種情形在一般家庭可不常見,足以證明她在家裡確實能掌事。
可再能掌事……也隻是個十七歲的姑娘!
她到底是認識了什麼人?
居然就這麼不聲不響和人家做起了如此大的交易?
師父不在家,邵彥成忽然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重了起來。
他沉下了臉,一臉嚴肅的問道:“你是怎麼和那個人認識的?他又是通過什麼途徑和你交換的?那麼多東西,你換回來後都放到哪兒去了?”
看到邵彥成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語氣也越來越認真,一副如果自己不說清楚他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薑曉菱有點頭疼。
她連忙伸出雙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你答應我不追究的,你要是再問,我就不求你了,我去找彆人幫忙。”
“你敢!”邵彥成難得的說了重話。
“你要是敢背著我再跟彆人說,我現在就把你做的事的話去和阿姨講。”
說到這兒,他仿佛覺得這樣還不足以震懾住女孩,索性伸手揪起了她肩膀上的棉襖。
“算了,這個差我也不出了,你現在就跟我回去!咱今天必須把這事兒給說清楚!”
看到事情發展到這種狀況,薑曉菱頓時傻了眼。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曾經對於家事完全不上心,萬事隨你的人,這會兒怎麼就犯了這樣的倔脾氣,和她杠上了?
她原本以為隻要和他說一下,最後的結果還是自己說什麼,他聽什麼的呀!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嚇得直往地上禿嚕,死活不跟他走。
急得手在他的胳膊上使勁的拍:“你放開我!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話呀?你答應不問的!我不說了,不和彆人說了,你放開我!”
說到後來,因為太過於緊張,聲音裡已經隱隱的帶出了哭腔。
看她一副那麼委屈的模樣,邵彥成終於鬆了手。
他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為難她。
如果是平時,邵彥成不會這麼激進。
他肯定會選擇先安撫住她,然後想辦法從彆處打聽小姑娘近期的行蹤,把那個人給找出來。
畢竟,他們一家總共也沒有來幾天,這不是什麼難事。
可現在他要出差,而且是跑長途。
這一走最少也得大半個月,邵彥成生怕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這姑娘會給她還有給家裡帶來大麻煩。
師父不在,他也不在,到時候萬一有什麼情況,家裡連個能擔事兒的男人都沒有!
他們這老的老,小的小,可要怎麼辦?
越想越擔心,做事自然就失了分寸。
可現在,看到自己把薑曉菱嚇得都要哭了,邵彥成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他鬆開了手,卻依然擋住了去路,明顯不準備給她逃跑的機會。
看到這幅情景,薑曉菱也不鬨了,她沉默了好久,終於抬起頭與邵彥成對視。
“你問的這些我現在真的沒法跟你說。但是你放心,我沒有做壞事,也沒有做會給家裡人帶來危險的事情。
我願意把這件事跟你說,是因為我信任你。同樣的,你也信任我一回好不好?
我答應你,以後有機會,我會把這件事全都原原本本告訴你,但是你要給我時間。等到我能告訴你的時候。”
邵彥成注視著她的眼睛,薑曉菱也一瞬不瞬的和他對視。
眼神清亮,充滿自信。
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勇敢和擔當,同時還有執拗。
看到她這個樣子,邵彥成知道自己什麼也問不出了,隻得默默的歎了口氣。
他又伸手在她的頭頂按了下,語氣認真的說:“我相信你。不過你也要記住你的承諾,不做危險的事。
還有,我會和謝強交待好,你有事就去找他,有什麼拿不準的事兒也可以先去聽聽他的意見。”
邵彥成越說越不放心,轉身就往廠子的方向走。
一邊走,一邊說:“算了,我還是去廠裡說一聲,這次讓彆人……”
“哎呀,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煩?我都說了不會有事,我也沒有郵票再去跟人家換了啊!”薑曉菱氣得一把抓住了他。
看他還是一臉的糾結,不得不再次做出妥協:“行行行,我保證在你出差期間,不隨便和人家交易,你彆去請假。”
……
-
雖然過程異常艱難,可在邵彥成應承下來之後,薑曉菱還是覺得一塊兒石頭落了地。
既然有了擋箭牌,那她現在再拿什麼出來都可以打他的名號。
媽媽和奶奶再怎麼說,和邵彥成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久,對於他之前的情況了解也不多。
暫時想糊弄一下,還是行得通的。
看著薑曉菱抱著那麼滿滿一籃子東西回來,家裡人都傻了眼。
“彥成這是把多長時間的口糧都讓你拿回來了?”薑老太太第一個問出了聲。
徐寒梅也急了,衝著女兒埋怨了起來:“哎呀你怎麼能拿他這麼多糧食啊?你全拿了,他出差回來不用吃飯了?
真是,之前還一直誇你懂事來著,這會兒怎麼就不知道動動腦子!”
薑老太太聽了兒媳的話,也一疊聲的稱是。
“曉菱啊,也怪你媽媽說你,這事兒你確實做得不對。
就算是彥成非要你拿,你也不能拿這麼多。快去,去把糧食留出來一半,回頭讓他拿回去。
這應該是他一個月的口糧,你都拿回來了,他出差回來也還是不會來咱家吃飯,那就把人家孩子給坑了!”
雖然是到了院門口,她才把雞蛋和肉放進去的,可好歹提了一路。
這麼重的籃子,提回來都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媽和奶奶在耳朵邊這麼一頓碎碎念,薑曉菱簡直無語死了。
她也懶得解釋,將籃子往桌子上一放,重重的吐了一口氣,說:“累死我了!誰愛還誰還去,彆拉上我!
邵彥成非讓我拿,又不是我非要,你們覺得不合適,等他出差回來,你們自己跟他說。”
說到這兒,她撅起了嘴巴,埋怨道:“就知道數落我。你們都不了解情況就瞎念叨。
下次這事兒我不乾了啊?再去讓小河去。他也這麼大了,個子都快攆上我了,怎麼就不能乾活了?天天就知道滿世界瘋玩!活都讓我乾了,罵也都讓我挨了!”
看小閨女不樂意了,還越說越委屈,徐寒梅也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囉嗦。
她趕緊拿起旁邊的茶缸倒了半杯溫水遞過去,還伸手在女兒的胳膊上揉了揉,這才安撫地笑說:“喲,我們家大姑娘不高興了。看這小脾氣,奶奶和媽媽還說不得你了呀?你就是不應該……”
“哎呀,你們看了再說嘛!又不是全是糧食,我根本沒拿他多少糧食呀!”
薑曉菱打斷了媽媽即將開始的再一輪嘮叨,將籃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然後索性站起來給她們騰位置,自己隻管站在一邊喝水。
看到她這樣,徐寒梅和薑老太太一起湊過去,掀開了籃子上蓋著的布。
這一掀開,兩個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老太太飛快的把布重新蓋上。
不等吩咐,徐寒梅快步跑到門口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又怕三個小仔仔忽然闖進來瞎嚷嚷,乾脆直接將門從裡麵鎖死。
這還不放心,又跑到朝外開的那扇窗戶跟前,將窗簾給拉了拉嚴實。
這才重新走回來,壓低了聲音問:“這些東西……都是彥成讓你拿回來的?”
薑曉菱點了點頭。
然後放下缸子,用手指著竹籃:“還有那個臘腸和雞蛋。
他說他本來也是要這兩天給送過來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就接到出車的通知了。正好我今天去,就讓我給帶回來了。”
“他從哪裡弄的?這孩子……可不要犯錯誤啊?!”
薑老太太看著布口袋裡那一串足足有四根的香腸,還有得有一斤多的鹹肉,嚇得嘴唇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