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更天時分,薑言意就醒了。
額頭傷口夜裡痛得厲害,她睡得並不安生。想著一會兒還得去火頭營那邊做朝食,她索性輕手輕腳穿衣起身。
也是這時,她發現對麵春香床位上沒人。
這個時間點,外邊天還灰蒙蒙,薑言意以為春香是起夜去了,並沒有在意。
她到營房外麵洗漱。
外邊擺著幾口大缸,裡麵水是給營房女人們用,每天都有負責擔水將士把水滿上。
她掬了兩捧水拍在臉上淨麵,深秋清晨,缸裡水涼意侵骨,薑言意凍得打了個哆嗦。如今這天氣還能勉強將就,等再冷一些,用這水洗臉怕是得感染風寒。
軍營裡條件不好,很多人都不刷牙,但薑言意有些輕微潔癖,自然忍不了。
古人都是把楊樹枝咬軟了當牙刷,她們營房後麵就有一片胡楊林,薑言意準備過去折根楊枝當牙刷。
剛到胡楊林那邊,就見春香提著裙子從林子裡出來,頭發和衣襟都有些亂,從脖子到胸口都布滿青紫痕跡,裙角還沾了些□□。
跟薑言意碰了個正著,春香麵上有些慌亂,彆開眼匆匆掩了一把胸前衣襟就往營房那邊去了。
薑言意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對彆人私生活她無權點評,為了避免尷尬,她特意多折幾根楊樹枝晚了些回去。
等薑言意回營房,春香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裙,其他女人也陸陸續續起身。
她們洗漱完畢到火頭營時,灶上已經生起了火。
今日劉成告了假,給女人們分配活是趙頭兒,薑言意自是直接進了營房給李廚子打下手。
做朝食比較簡單,不管是蒸饅頭還是下麵,都隻有揉麵這一個工序,隻不過數量龐大,做起來依然辛苦。
今早要給將軍們做朝食是刀削麵,李廚子讓薑言意把麵提前發好。
薑言意心知做刀削麵最是考驗揉麵功底,多少麵粉下多少水那是半點馬虎不得,多了少了都是問題。
麵若是沒揉好,下刀時粘刀不說,還容易削斷,出鍋麵葉也不好看。
她當即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對待。
李廚子坐在案板邊上喝著早茶看薑言意揉麵。
因為昨日那兩碗酸辣粉,李廚子一直覺得是薑言意做白案功夫不到家,準備指點她一二,這一瞧卻發現,薑言意揉麵動作有模有樣,任他也挑不出錯處,不像是沒入行人。
心中頓覺奇怪,然而沒等他開口問,腹中突然一陣絞痛,李廚子大感不妙,放下手裡茶碗趕緊往茅房去了。
薑言意往邊上看了一眼,恰見春香過去收走了李廚子放在案板上茶碗,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怪異感覺。
這天早上李廚子跑了不知多少次茅房,後麵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另外幾個灶上廚子見他這般,都讓他趕緊去軍醫那邊看看,說火頭營這邊有他們頂著,出不了亂子,但李廚子性子倔,死活也要留在這裡看著。
趙頭兒跟李廚子交情最好,氣得捶胸頓足:“定是昨晚貪杯,吃到後麵菜涼了你今日才鬨肚子!”
李廚子癱坐在椅子上,說話都沒了力氣:“果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吃個冷菜都成了這樣。”
趙頭兒叫了個年輕力壯火頭軍過來背李廚子,“你彆跟我倔,趕緊去讓軍醫把把脈開服藥,這樣下去怎麼成!”
李廚子擺手,一臉菜色:“捱過這一陣就好了,等會兒還得準備午飯,今天要給大將軍做紅燒獅子頭,火頭營裡除了我沒人會做這道菜。到時候菜上不去,整個火頭營都擔待不起。”
趙頭兒也知道他說是個問題,一時間焦頭爛額,但還是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教了劉成那小子做這菜麼,你回去歇著。那小子也是,偏偏在今天告假,我找人把他叫回來。”
“他隻學了個皮毛,那點手藝哪拿得出手……”
李廚子話說到一半,腹中又一次絞痛起來,他捂著肚子連站起來力氣都沒有了,還是兩個火頭軍攙著他去茅房。
薑言意看著李廚子佝僂背影陷入沉思,便是吃了冷菜,也不至於拉肚子拉成這樣。
李廚子這早上隻喝了碗早茶,但那早茶是用大茶壺泡,火頭營裡其他人也有喝,說明不是早茶問題。
想到春香在李廚子去茅房後,就過來收走了李廚子喝茶碗,薑言意心中一凜,興許問題就出在茶碗上。
她四下看了一圈,沒在營房裡麵看見春香。
麵團已經揉得差不多,灶上廚子們開始削麵下水煮。
西州大營現下一共二十萬大軍,大小將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削麵功夫最好李廚子如今壞了肚子,要趕著做出這千八百份刀削麵,剩下廚子們是半點不敢耽擱。
薑言意瞧著自己暫時沒有活,正準備去外邊看春香在不在,怎料剛走到營房門口就被一個廚子叫住了。
“女娃子會做刀削麵嗎?”
旁邊另一名廚子一邊飛快地往鍋裡削麵葉一邊道:“得了吧,這丫頭昨天把粉做成啥樣你們又不是沒瞧見。”
這話一出,灶上廚子們都笑起來,倒是沒多少惡意。
薑言意被笑得有些懵,她撓撓頭,不明白自己昨晚酸辣粉哪裡沒做好。
還是最先說話廚子道:“多一個人就多一雙手,讓女娃子做給百戶將軍們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