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師傅,薑師傅在灶上算您小輩,您這當長輩怎老跟小輩過意不去呢?”
“怕不是見薑師傅得了幾次賞,朱師傅覺得自己技不如人?”
先前得過薑言意好處火頭軍都幫她說起話來。
朱廚子被扣了一頂欺負晚輩帽子,險些沒給當場氣暈過去。他繼續讓火頭軍擋在灶台前,發誓絕不能讓薑言意偷學。
薑言意也沒空再理會這胖老頭,埋頭繼續做自己梅菜扣肉。
她把放涼五花肉切片,放入事先調好醬汁裡上色、醃製入味。
鍋裡下油,幾刀下去就把薑蒜剁成了碎末,把薑蒜和著八角香葉一起下鍋炒香後,倒入梅乾菜繼續翻炒,入味了才起讓秋葵熄火,用筷子挑出裡麵八角和香葉。
軍中做扣肉有專門粗陶碗,薑言意把抹好醬汁肉一塊塊碼進碗裡,豬皮朝下,肉片壓緊,不留一絲縫隙,最後才把炒好梅乾菜鋪上去,放進蒸籠裡蒸。
做完一百個扣碗,薑言意終於得閒片刻。
外麵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喧嘩得厲害,營房裡麵不少人都擠到門口去看熱鬨。
薑言意扭頭看了一眼,沒那個興趣去瞧。
見秋葵似乎想去,她便坐到火塘子旁幫她看火,讓秋葵放心去看熱鬨。
不多時,秋葵就一臉諱莫如深地跑回來了,“花花,劉成被判了腰斬。”
薑言意微微一愣,劉成犯下罪行,還不至於被判腰斬吧。
她看了看擠在營房門口人群,有些難以置信道:“在火頭營外麵行刑?”
秋葵趕緊搖頭,“不是,外邊死了一個人,是咱們隔壁營房那個胡姬,以前還跟劉成好過呢。”
秋葵一說胡姬,薑言意就有印象了,那是個比春香還豐腴嫵媚女人,不過存在感很低,仿佛是在刻意隱藏自己一般。
劉成殺人未遂被判了腰斬這樣重刑,跟他好過胡姬也突然死了,薑言意覺得事情可能不簡單。
她問:“那個胡姬怎麼死?”
秋葵小聲道:“虎步營人過來找她,才發現她早死在了帳篷後麵,被抬出去時候,屍體都僵了,聽說是拿了廚房菜刀自己抹脖子。”
薑言意蹙眉,屍體都僵硬了,顯然那個胡姬不是剛死。
又是自殺……難不成是為了殉情?
可就算是殉情,劉成都還沒死,她這也太趕了些吧?
除非她身上有什麼不可告人秘密!
薑言意莫名地覺得接下來可能不會太平,現在她隻求自己偽造戶籍能蒙混過關。
管理她們這些營妓小頭目之前已經透出過風聲,等核實她們身份後,很大幾率會讓她們這些良家女離開軍營,恢複自由身。隻盼著那名胡姬自殺不會對此事產生什麼影響。
薑言意原先還打算著,等她離開軍營安身立命了,有機會還是回京城去看望一下原身娘。
她占據了原身身體才能又活一次,該儘孝道還是得幫原身儘。
*
天灰蒙蒙,靄靄薄雲堆在天邊,一寸寸將暮色合上。
雨已經小了,道旁倒伏枯黃雜草上掛著水珠。
滿目荒夷矮坡上,隻見孤零零一個墳包。
周圍雜草叢生,因是新墳新土,墳包處光禿禿,顯得格外紮眼,也格外淒涼。
一雙黑色筒靴踏著一地泥濘緩緩走來,冷風揚起他衣擺,在蕭瑟天地間劃出一道淩厲弧度。
他身後隨從不斷揮灑著白色冥幣,有落到道旁雜草上,有落到路中間,被踩進泥裡,還有人舉著冥紙糊成招魂幡。
是引魂儀仗。
男人走至墳包前停下,身軀凜凜,鬥笠下是一張輪廓分明剛毅臉孔,蓄著短須,更顯威嚴,隻不過眼眶隱隱發紅。
他看著墳包前那塊沒有刻任何字跡單薄木碑,伸出粗糲大手,緩緩撫了上去,嗓音發啞:“舅舅自被貶永州,不知京城諸多變故,舅舅來遲了,叫你在這窮地受了這麼多苦……”
說到後麵,嗓音已是哽咽。
堂堂八尺男兒,戰場上眼皮都不曾眨一下鐵血漢子,卻在這一刻泣不成聲。
他若能早一步得到消息,便是冒著殺頭大罪,也不會叫外甥女被龍椅上那位無德之君送來這窮地這般羞辱!
他摩挲著木碑,眼眶通紅:“阿意,舅舅來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