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意推著楚言歸回了她們在楚家的院子。
她們雖搬出去了, 但楚老夫人一直把院子給他們留著的,這樣她們偶爾過來,也有地方歇息。
楚嘉寶過來給薑言意送了個荷包, 薑言意還挺納罕。
楚淑寶笑道:“每年過年前夕, 嘉寶都會給家裡人繡一個荷包,阿意你是今年第一個收到的呢!”
她看了楚嘉寶一眼,假裝吃醋:“往年都是我第一個收到的。”
薑言意聞言, 笑著向楚嘉寶道了謝。
手上的荷包繡工精湛,一針一線都是下了功夫的, 用的是蘇繡,便是在市麵上, 也難買到這麼精致的。
若是一個什麼都不愁、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可不會每年都費這樣的心思和功夫去討好一家子人。
薑言意想了一下二房在楚家的地位, 或多或少也能猜出眼前的姑娘為何要親手做這些了。
不受寵愛的孩子,心思總是脆弱又敏感的。
楚嘉寶衝著楚淑寶哼了一聲, 本想靠近薑言意, 但目光觸及坐在輪椅上看書的楚言歸, 又沒敢過去。
楚言歸的膚色依然蒼白, 但麵上的病氣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隻不過身形太過瘦弱,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還是顯得寬大了些。
他發現了楚嘉寶的小動作,但沒做聲。
楚嘉寶對楚淑寶道:“大姐姐你不帶我一塊搗鼓胭脂, 今年的荷包最後才繡你的。”
她看了薑言意一眼, 捏著衣角有些彆扭開口:“二姐姐, 聽說你盤下了如意坊的茶樓, 我以後也想跟著你做生意。”
楚二爺自己不成器, 她娘和離了又不可能再為她謀劃。楚二爺膝下沒個男丁, 將來再娶隻是遲早的事,楚二爺也常因為她娘的事遷怒她,到時候有了後娘,親爹變後爹隻怕也不遠了。
楚嘉寶一開始也想著到了西州也本本分分做個大小姐,到了年紀家裡給她看門親事就行了。
但看到楚淑寶作為楚家嫡長女都能不顧外人眼光跟著薑言意做生意,還賺了不少銀子,不免也生了些想法。
女子出嫁前拚爹,出嫁後拚夫,但若沒個強勢的爹或有出息的夫婿,難不成這一輩子就不活了?
楚嘉寶算是楚家姐妹裡心思最活絡的一個,因為從小受到的關懷就少,她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哪怕她娘以前跟劉氏鬨僵,冒著被她娘責備打罵的風險,她也要跟楚淑寶她們玩一塊。
因為楚老夫人希望看到兒孫們和睦,她這樣做能得楚老夫人喜歡。
楚淑寶姐妹的確是沒什麼心機,楚淑寶作為長姐,有時候雖然粗枝大葉了些,可待她和楚惠寶一直是一視同仁的,她一開始有目的的接近,到現在也變成了對楚淑寶姐妹掏心掏肺。
因為她娘的緣故,楚嘉寶一開始也是討厭薑言意姐弟的。
但到現在,或許是同病相憐,她有時候想起母親會在夜裡哭紅了眼,薑言意她們這輩子都沒法再見到她們母親了,大概隻會更痛苦吧。
看到薑言意帶著楚言歸搬出去後,非但沒有過得艱難,反而一個人把生意慢慢做大,她是真的佩服薑言意,也想跟薑言意一樣活得有出息。
薑言意對楚家三姐妹,也就對楚淑寶了解多一些,楚嘉寶突然提出這個要求,她一時半會還真不知怎麼應對。
楚淑寶平日裡看似大大咧咧,但對自家姐妹的秉性還是再清楚不過,她半開玩笑對楚嘉寶道:“阿意是開館子的,嘉寶你打算去幫忙洗盤子嗎?你還是跟我一塊搗鼓胭脂吧,呐呐,第二個荷包得繡我的啦!”
楚惠寶被寵著長大,但她身上沒有身為家中長女被寄予的厚望,比起楚淑寶活得更輕鬆些,心性純真,沒從長姐幾句話裡聽出什麼,隻記著荷包了,當即嚷嚷道:“第三個繡惠寶的!”
楚嘉寶揉了揉楚惠寶頭上的小揪揪,“好好好,第三個繡你的。”
她也知道自己那話太突兀了些,向薑言意解釋道:“大姐姐可以在二姐姐古董羹店裡賣胭脂,我想著我也能過去賣珠釵首飾之類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薑言意想了一下後世商圈的布局,又想了想茶樓的構造,她指不定可以打造一個古代商圈。
茶樓是西州城內罕見的五層高樓,修建時采用的是六邊佛塔形,木質樓梯是螺旋往上的,底樓大堂中央還有一個室內水池,水池上設有戲台。據說這樓乃前朝一位反王所建,專供他享樂用。
胡家沒倒那會兒,這茶樓也相當於一個更高等的銷金窟,常有清倌胡姬在戲台上賣藝。
如今這樓倒了薑言意手上,她還指望著多做女客的生意,自然不會請清倌胡姬。
薑言意琢磨著,到時候一樓和二樓專賣吃食,三樓賣女子喜愛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飾,四樓賣文房四寶和男子常用的折扇等風雅之物。
到時候名氣大了,一些閒置不能全用完的地盤還可以租賃出去,既能賺租金,又能賺名氣引生意。
心中有了個粗略的盤算,薑言意對楚嘉寶道:“你若是賣首飾,這本錢可得要不少。”
隻賣普通珠花也就罷了,賣那些金銀玉簪,沒個幾千兩的銀子打底,還真不敢做這生意。可若不賣真金白銀打造的簪子,包鐵包銅的普通珠花簪那些富貴人家家裡的姑娘未必瞧得上眼。
楚嘉寶隻想到了個點子,她還沒做過生意,成本什麼的,也沒算過,聽薑言意這麼一說,不免有些沮喪:“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楚淑寶道:“阿意換了大地方,我的胭脂生意也有了起色,正缺人手呢,你為了不把第二個荷包繡給我,都不願跟我一起做胭脂生意了?”
楚嘉寶何嘗不知楚淑寶故意這麼說,是為了讓她沒有心理負擔。
這個看起來沒心眼的堂姐,是把所有的心眼都用來保護這一家子姐妹了。
她紅著眼說好。
薑言意跟楚淑寶相處的時候,也隻覺得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姑娘,天塌下來能當被蓋。現在卻覺得,這姑娘心思細膩著呢,隻不過看得透徹,活得恣意。
她母親劉氏是個眼皮子淺的,她倒是難得通透。
幾人在院子裡聊了一陣關於換地方後店鋪的裝修,楚惠寶鬨著要吃酸菜魚,薑言意才哭笑不得去了廚房,楚家三姐妹自是跟去了。
楚家的廚子已經在做菜了,砂鍋裡燉了羊肉,約莫是燉了有幾個時辰了,湯汁熬得發白,肉和骨頭用筷子輕輕一碰就能分開,現在隻用小火煨著。
灶上的大鍋裡正在炸糯米圓子,香濃的糯米和現剁豬肉餡搓成的圓子,裹了雞蛋液和麵粉下鍋走油,撈起來後酥脆金黃,吃進嘴裡口舌生香。
案板上的墩子師父在切一隻烤得表皮金黃油亮的燒雞……
楚惠寶看得眼都圓了,瞅瞅這個望望那個,什麼都想吃。
楚淑寶無奈,怕楚惠寶搗亂,隻得先把她拎回房。
薑言意看著楚惠寶被她姐姐提溜走時那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也是啼笑皆非。
她給廚子說了自己要做酸菜魚,廚子就專門騰出一口鍋讓她搗鼓。
酸菜魚薑言意做過多次,熟門熟路就做出滿滿一大盆,做菜的手法之老道,讓楚家的廚子也自愧不如。
薑言意瞧見一旁的木盆裡泡著排骨,問了句:“這排骨打算做什麼菜?”
廚子道:“回二小姐的話,本打算做粉蒸排骨,但采買的小廝回來遲了,怕一會兒趕不上飯點,打算用黨參煲湯。”
已經有道羊肉湯了,再來個排骨湯就重了。
薑言意拿起一塊排骨看了看,骨頭細小,肉質緊實,她道:“這麼好的排骨煲湯可惜了,做成將軍排骨吧。”
廚子沒聽過這菜名,隻得由薑言意自己來。
排骨已經在冷水裡泡出了不少血水,但薑言意還是混合料酒和生薑把排骨焯了一遍水,此時排骨的腥味已經被去得差不多了。
控乾鍋裡的水下油,六成熱時下蔥薑炒香,放入茱萸醬炒勻後倒料酒,鍋裡加水,倒入紅曲水調色。
紅曲從古至今都是炒菜上色的最佳天然染色劑,集市上賣的紅曲酒便是用紅曲所釀。
紅曲水下鍋後,整鍋湯的顏色都變得紅亮可人,薑言意放了點糖提鮮,增加味道的層次感,又勾了些醬油調味。
水開後把焯過水的排骨放入鍋中,加香葉、桂皮、八角小火燉煮。
排骨的肉香在香料的作用下更加濃鬱,紅曲上色自然,燉煮後的排骨色澤紅亮,十分好看。
排骨燉得軟爛後起鍋,若是想做簡單些,直接裝盤吃都成了。
但做將軍排骨,還有一個油炸的步驟。
薑言意讓廚房的下人拿了些紅薯澱粉給她,把煮好的排骨裹上澱粉,鍋裡下寬油,等油溫上來了,炸至外殼酥脆再撈起來,又酥了一小碟花生米。
鍋裡隻留少部分油,扔一把切好的大蔥片下鍋翻炒,放入茱萸和青花椒炒出香味,倒入炸好的排骨和花生下鍋炒入味後裝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