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傳到封朔耳中時,他隻不著痕跡勾了勾唇角。
邢堯到現在是越來越摸不透主子的心思了,抱拳道:“主子,刺青師傅找來了。”
封朔視線落在手中的公文上,並未抬頭,“先安置在府上,池青那邊可有傳消息回來?”
池青稱得上是封朔的心腹,藏寶圖茲事體大,在年前便秘密交給池青去辦了,因著池青一直未歸,謝初霽提出要見池青時,底下的人才隻能先安排了地方給她住下。
“已在返程路上,池軍師扮做商戶繞開了官道,走的川西綠林。”邢堯道。
如今世道一亂,各路諸侯紛紛舉旗,商戶們反而不敢走官道了。
碰上山中匪寇,請的鏢師夠多,興許還能保住性命,若是碰上軍隊,那就得去見閻王爺。
不少王侯手中兵力不夠,軍糧軍餉都是搶百姓的,名聲一臭,想了個更毒辣的法子,讓底下將士扮做匪寇再去燒殺搶掠。
官道上遇上軍隊,商隊就是一隻待宰的肥羊,軍隊會殺光商隊裡的人,全盤收走商隊物資,再栽贓說是山賊乾的。
民間早已是怨聲載道,除了年老走不動的還留在故土,年輕一輩的能走的都往彆處逃難去了。
川西綠林那邊的山匪封朔也有所耳聞,他眉頭微擰,吩咐下去:“派人前去接應。”
據說川西綠林的匪寇不劫窮苦百姓,專劫富商,甚至還暗殺了幾個草菅人命的狗官,受過恩惠的百姓在當地軍隊圍剿山匪時,還會主動向山匪通風報信,以至於到現在,川西綠林一帶山匪的勢力倒是越來越大了。
池青一行人帶著從皇陵運出來的財寶,扮做商戶日夜趕路,必然會被山匪盯上
邢堯抱拳應是。
不等他退下,管家福喜就拿著一封加了三枚暗印的信件匆匆進屋來:“王爺,京城送來的的急報。”
加急了三枚暗印,這消息怕是跑死幾匹千裡良駒才從京城一路送到西州來的。
封朔接過後拆開封口的火漆,一目十行看完,臉色瞬間嚴峻了下來,“傳韓拓、安永元、楚昌平、宋博州即刻來見本王。”
頓了頓,又道:“把陳國公也叫來。”
邢堯料想是京城那邊出了大事,不敢耽擱,忙遣人去各處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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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言意用過早飯就去了如意樓,之前跟商會的人約好了今日在如意樓繼續談加盟如意樓開分店的事。
臨近中午才回來,眉宇間有著淡淡的疲憊。
郭大嬸如今更多地留在家中操持事務,見薑言意進屋,便迎上去問:“東家回來了,今日的生意談得可還順利?”
薑言意把沾了雨雪的織錦披風脫下來遞給秋葵拿去烘乾,“徐掌櫃在泗水城有人脈,想入股在泗水城也開酒樓賣鍋子,他是個鑽錢眼裡的,泗水城那邊沒自己人,我不放心……”
自募捐軍款一事後,明麵上徐掌櫃還是商會一把手,但背地裡整個商會都已為薑言意馬首是瞻。
徐掌櫃在薑言意跟前自是點頭哈腰,可有前車之鑒在,薑言意也不敢對他全然放心,凡事都留了心眼。
她注意到桌上放了一盒點心,像是誰家送的禮,便問:“府上來了客人?”
郭大嬸道:“是隔壁謝姑娘前來拜訪。”
謝初霽偶爾會來府上找陳國公下棋,薑言意見過她幾次,卻沒怎麼說過話,印象裡她是個看似溫婉,骨子裡卻透著清冷的美人。
薑言意道:“點心拿去院子裡給陳老爺子罷。”
陳國公不喜旁人稱呼他的官銜,更願意跟個山野老叟一樣逍遙自在,薑言意等人平日裡邊這般稱呼他。
郭大嬸道:“陳老爺子不在府上,謝姑娘言是有事想找您商談。”
薑言意眼底升起幾許疑惑:“找我的?”
郭大嬸點了點頭。
薑言意便抬腳往後院去,順帶問了句:“陳老爺子去了何處?”
“您出門不久,王府那邊就來人,說了幾句話陳老爺子便過去了。”
薑言意沒做聲,隻思索著,王府那邊突然來人,怕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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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薑言意還沒開如意樓時,把後院的房間整理了一間出來當做接待女客的花廳,現在那間屋子裡的陳設還是沒動,郭大嬸安排謝初霽在這裡等薑言意。
“如意樓那邊有事耽擱了,勞謝姑娘久等。”薑言意進屋後道。
她在商會裡跟商賈們打交道久了,現在眼底哪怕是含笑的,卻也慢慢叫人看不清深淺了。
這屋子當時因為預算不夠,置的都是矮幾和蒲團,謝初霽著一身梨花白的挑線撒花裙,跪坐在蒲團上,脊背挺得筆直,身前的茶盞還冒著熱氣,她麵容卻似深秋霜寒的湖泊,隻叫人覺著清冷不敢接近。
“楚姑娘生意繁忙,是我叨擾了楚姑娘才是。”她微微頷首,兩肩瘦削,倒更顯得身姿單薄。
單論容貌,自是薑言意更甚三分,隻不過謝初霽那一身書香世家溫養出來的氣質,實在是出眾。
見的人多了,薑言意自然也知曉什麼叫看人下碟。
這謝家姑娘一身書香傲骨,想來不是個喜歡虛委以虛蛇的,她便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問:“不知謝姑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謝初霽道:“楚姑娘敞亮,此事真要說來,倒也叫我恥於開這個口。”
薑言意聽出她似有難言之隱,道:“謝姑娘但說無妨。”
謝初霽抬起頭道:“我見西州城內少有學堂,想辦個書塾,教授這裡的孩童們讀書習字,隻不過建書塾和買書的銀錢開支卻想不到法子。聽聞楚姑娘是商會的人,前些日子還募集過軍需,今日才厚著臉皮上門來,想問商會那邊能不能出資修建書塾。”
薑言意未料謝初霽求上門來竟是為辦書塾一事,當即道:“謝姑娘大義,此事我自當儘一份力,明日我便同商會其他人商談此事,屆時再給你答複。”
辦書塾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西州城內家貧不曾入過學堂的稚子上千人,謝初霽便是好心想免費教學,她一人也教不過來,還得再招夫子、院長,進行規範的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