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高家代封時衍拉攏慕家不成,慕武侯的夫人又是成王妻妹,與其讓慕家最後成為成王助力,不如奪了慕家兵權。
高家膽敢如此行事,必然是同高太後商議過的,那些信件,就是高家同東宮來往時留下的。
高家留著信是想等到有朝一日新帝削弱外戚,走投無路時要挾新帝,怎料慕家的事情會敗露,他們徹底回天無望。
高皇後最終會選擇把證據給封朔,也是存了報仇的心思。
幕僚和武將們都對朝廷一番大罵後,立即有幕僚道:“春來暴雨連連,有幾個村莊曆年都有滑坡,不妨鐫刻一方為忠良鳴屈的石碑放到滑坡處,待當地百姓發現,便稱是上天示警!”
古人敬畏鬼神,這石碑之說傳出去後,才平複不久的慕家冤案再被提起來非是難事。
等輿論發酵到一定程度後,再把鐵證放出去,屆時皇家陷害忠良就是天下皆知的醜事了。
封朔道:“準。”
議完事,幕僚和武將們都陸陸續續離開大帳後,邢堯才把從西州送來的信件拿給封朔:“主子,楚姑娘給您寫了信。”
封朔神色間本有幾分皮懶,一聽是薑言意的信,瞬間精神了。
哪怕刻意壓著嘴角,還是能瞧見那微微上翹的弧度。
封朔拆開火漆,看完信紙第一行後,麵上的喜色就收了收。
看完信後,已稱得上是麵無表情。
邢堯不知信中寫了什麼,讓封朔情緒波動這麼明顯,小心詢問:“西州出事了?”
“並未。”封朔聲線冷硬。
他離開數月,她頭一回想起給他寫信,結果通篇都在詢問關於其他男人的事。
封朔越想,心底越不是滋味。
隨手想把信紙揉成團扔了省得看著心煩,但一想到這是他南下後薑言意寫給他的第一封信,又舍不得。
最終封朔把信收進一個小箱子裡,還是提筆給薑言意回信。
不知她是聽見了什麼奇奇怪怪的言論,怎會問他池青是不是慕玄青?
池青和慕玄青雖是雙生兄弟,他卻還不至於分辨不出。
慕玄青一死,世上再無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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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送到薑言意手中時,已經是五月中旬。
楊岫帶著商隊從關外回來,運了幾大車的乾辣椒,薑言意沒急著把辣椒用來做菜,而是炒起了辣椒的價,想用辣椒頂替胡椒。
楊岫帶著商隊再次運送瓷器出關時,薑言意就讓他們從彆國大批購入治療外傷的藥材。
薑言意滿懷著期待看完信,發現封朔用篤定的語氣回複說池青不是慕玄青時,再思及當初池青告訴自己他兄長戰死時的神情,愈發覺得池青不可能是慕玄青。
隻不過這封信後半部分的語氣,怎麼越看越有一股酸味?
什麼叫她想方設法打聽彆的男子?
薑言意覺著好笑,看到信紙末尾“甚念汝”三字時,眼神又柔軟了下來。
薑言意見過他寫字,甚至能想象出他在案前寫下這三字時的神情。
她用手指細細描摹那幾個字,緩緩道:“我也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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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謝初霽又來尋薑言意下棋,薑言意把自己給封朔寫信詢問的事告訴她後,謝初霽先是一怔,隨即淡淡笑開:“我知曉他如今身份尷尬,他不想誤了我,這才讓身邊的人一起做戲罷了。”
她捏著墨色棋子的手指,力道卻大得骨節泛白。
謝初霽棋藝精湛,往常她和薑言意對弈,都是薑言意輸多贏少,但今日謝初霽明顯不在狀態,竟讓薑言意贏了好幾句。
薑言意怕她受了刺激,擔憂道:“你沒事吧?”
謝初霽扶額,有些精神不濟:“頭昏沉沉的,許是昨晚著涼了。”
她身體不適,薑言意說幫她叫大夫也被謝初霽婉拒了,薑言意便沒多留她,讓她回家早些歇息。
五月的天暮色來得稍晚,謝初霽撐著一柄繪著寒梅的油紙傘走進細雨裡,卻並未歸家,而是去了封府。
“請問池軍師可在府上?”謝初霽麵色有些蒼白,眉眼間更顯清冷。
池青在西州並無定居處,不是在軍營,就是在封朔府上暫住。
自池青回西州後,謝初霽前來問過三五次了,門房依舊用之前的話回她:“姑娘,池軍師在軍營裡,並不在府上。”
這次謝初霽沒像前幾次一樣走開,反而問:“那他何時回來?”
門房有些為難,“這……池軍師的行程,小人也不知啊。”
謝初霽福身做禮:“多謝,我在此處等他便是了。”
她撐著油紙傘在斜風細雨中一步步走下石階,似一尊玉雕靜靜佇立在道旁,因著她容貌氣度出眾,路過的行人幾乎都會多看她兩眼。
門房看著站在石階下的謝初霽,有些不忍,關上門後就去通報。
“池軍師,那姑娘倔得很,一直站在門口不肯離去,這可如何是好?”
池青手中拿著一卷竹簡,看了一眼窗外四合的暮色,道:“天黑前勸她歸去。”
門房應聲退下,池青再看手上的竹簡時,卻怎麼也看不下去了,他煩躁把竹簡扔到一旁,手輕輕按在肋下。
那裡,有一道兩指來寬的舊疤。
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翻湧的情緒:“我怎麼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