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可愛,你真的不考慮考慮買我嗎?她掬了兩捧水拍在臉上淨麵,深秋的清晨,缸裡的水涼意侵骨,薑言意凍得打了個哆嗦。如今這天氣還能勉強將就,等再冷一些,用這水洗臉怕是得感染風寒。
軍營裡條件不好,很多人都不刷牙,但薑言意有些輕微的潔癖,自然忍不了。
古人都是把楊樹枝咬軟了當牙刷的,她們營房後麵就有一片胡楊林,薑言意準備過去折根楊枝當牙刷。
剛到胡楊林那邊,就見春香提著裙子從林子裡出來,頭發和衣襟都有些亂,從脖子到胸口都布滿青紫的痕跡,裙角還沾了些□□。
跟薑言意碰了個正著,春香麵上有些慌亂,彆開眼匆匆掩了一把胸前的衣襟就往營房那邊去了。
薑言意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對彆人的私生活她無權點評,為了避免尷尬,她特意多折幾根楊樹枝晚了些回去。
等薑言意回營房,春香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裙,其他女人也陸陸續續起身。
她們洗漱完畢到火頭營時,灶上已經生起了火。
今日劉成告了假,給女人們分配活的是趙頭兒,薑言意自是直接進了營房給李廚子打下手。
做朝食比較簡單,不管是蒸饅頭還是下麵,都隻有揉麵這一個工序,隻不過數量龐大,做起來依然辛苦。
今早要給將軍們做的朝食是刀削麵,李廚子讓薑言意把麵提前發好。
薑言意心知做刀削麵最是考驗揉麵的功底,多少麵粉下多少水那是半點馬虎不得,多了少了都是問題。
麵若是沒揉好,下刀時粘刀不說,還容易削斷,出鍋的麵葉也不好看。
她當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待。
李廚子坐在案板邊上喝著早茶看薑言意揉麵。
因為昨日那兩碗酸辣粉,李廚子一直覺得是薑言意做白案的功夫不到家,準備指點她一二,這一瞧卻發現,薑言意揉麵的動作有模有樣,任他也挑不出錯處,不像是沒入行的人。
心中頓覺奇怪,然而沒等他開口問,腹中突然一陣絞痛,李廚子大感不妙,放下手裡的茶碗趕緊往茅房去了。
薑言意往邊上看了一眼,恰見春香過去收走了李廚子放在案板上的茶碗,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這天早上李廚子跑了不知多少次茅房,後麵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另外幾個灶上的廚子見他這般,都讓他趕緊去軍醫那邊看看,說火頭營這邊有他們頂著,出不了亂子,但李廚子性子倔,死活也要留在這裡看著。
趙頭兒跟李廚子交情最好,氣得捶胸頓足:“定是昨晚貪杯,吃到後麵菜涼了你今日才鬨肚子的!”
李廚子癱坐在椅子上,說話都沒了力氣:“果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吃個冷菜都成了這樣。”
趙頭兒叫了個年輕力壯的火頭軍過來背李廚子,“你彆跟我倔,趕緊去讓軍醫把把脈開服藥,這樣下去怎麼成!”
李廚子擺手,一臉菜色:“捱過這一陣就好了,等會兒還得準備午飯,今天要給大將軍做紅燒獅子頭,火頭營裡除了我沒人會做這道菜。到時候菜上不去,整個火頭營都擔待不起。”
趙頭兒也知道他說的是個問題,一時間焦頭爛額,但還是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教了劉成那小子做這菜麼,你回去歇著。那小子也是,偏偏在今天告假,我找人把他叫回來。”
“他隻學了個皮毛,那點手藝哪拿得出手……”
李廚子話說到一半,腹中又一次絞痛起來,他捂著肚子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兩個火頭軍攙著他去茅房的。
薑言意看著李廚子佝僂的背影陷入沉思,便是吃了冷菜,也不至於拉肚子拉成這樣。
李廚子這早上隻喝了碗早茶,但那早茶是用大茶壺泡的,火頭營裡其他人也有喝,說明不是早茶的問題。
想到春香在李廚子去茅房後,就過來收走了李廚子喝茶的碗,薑言意心中一凜,興許問題就出在茶碗上。
她四下看了一圈,沒在營房裡麵看見春香。
麵團已經揉得差不多,灶上的廚子們開始削麵下水煮。
西州大營現下一共二十萬大軍,大小將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削麵功夫最好的李廚子如今壞了肚子,要趕著做出這千八百份刀削麵,剩下的廚子們是半點不敢耽擱。
薑言意瞧著自己暫時沒有活,正準備去外邊看春香在不在,怎料剛走到營房門口就被一個廚子叫住了。
“女娃子會做刀削麵嗎?”
旁邊另一名廚子一邊飛快地往鍋裡削麵葉一邊道:“得了吧,這丫頭昨天把粉做成啥樣你們又不是沒瞧見。”
這話一出,灶上的廚子們都笑起來,倒是沒多少惡意。
薑言意被笑得有些懵,她撓撓頭,不明白自己昨晚的酸辣粉哪裡沒做好。
還是最先說話的廚子道:“多一個人就多一雙手,讓女娃子做給百戶將軍們吃就行了。”
其餘廚子一想是這個理,反正那些個百戶都是些粗人,做得再精細的吃食,到了他們嘴裡也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嘗不出個好賴。
薑言意就這麼被叫過去做刀削麵。
那廚子擔心薑言意不會,還給她示範了一下:“拿刀的手出力要平,用力要勻,這樣削出的麵葉才好看,瞧清楚了嗎?”
薑言意點頭。
要想做出好吃又正宗的刀削麵,光是在麵上就有兩門絕學,一個是揉麵的功夫,另一個則是削麵的功夫。
她掂起一塊事先揉好的麵團,托在掌心拿起刀對著鍋就開始削。
她刀速極快,跟削蘿卜皮似的,麵葉一片連著一片往鍋裡落,隨著鍋裡的水翻滾,仿佛銀魚戲水。
邊上的廚子見她瞬間就削完了一個麵團,還擔心她是瞎削的,等撈進碗裡一瞧,愣住了。
麵葉中間厚邊緣薄,形似柳葉,每一片都不長不短,恰好六寸。
都說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幾個廚子瞠目結舌。
雖說之前薑言意切扣三絲,已叫他們見識過一回刀功,但那好歹是在砧板上切的,遠不如這次來得震撼。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娃,削麵的手法竟如此老練!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都要懷疑這是李廚子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