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快馬加鞭, 抵達大月國境內已是暮時。
謝初霽通大月語,她前去王宮大門前同守衛交涉後,回來隻衝陸臨遠搖了搖頭:“守衛不肯通傳, 說大月王今日已不見客,有事明日再過來。”
陸臨遠看了一眼天色道:“咱們等得,怕是突厥人等不得。”
若那支突厥騎兵夜裡偷襲,就憑他臨時拉起來的那些青壯年, 哪裡抵擋得住。
謝初霽又何嘗不知這些,隻是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尷尬,也不怪大月王不見客,她問陸臨遠:“你先前不是說有九成的把握可讓大月王出兵麼?你的法子呢?”
陸臨遠道:“見到了大月王我自有九成把握說動他,隻是咱們現在連覲見都難。”
謝初霽無奈歎了口氣,反觀陸臨遠倒是平靜得出奇,不知是他心性沉穩還是已經想到了新的門路。
大月國王宮所在的都城自然還是比西州繁華一些,謝初霽瞧見大街上所有攤位幾乎都有販賣瓷器時, 心底還是有些微妙的自豪的——這些瓷器都是從西州瓷窯運過來的。
她走近一處攤位用大月語問瓷器的價格, 攤主回了個數字, 又比劃著說了些什麼, 謝初霽臉上多了些讚許的笑意。
她回來時同陸臨遠感慨道:“整個大月國的瓷器幾乎都是由楚四姑娘名下的商隊供應的, 她們把瓷器運到這裡, 又把大月國特有的產物拿到更遠的地方或中原內部去賣。靠著她這條門路,大月國百姓賺了不少錢。我習大月國語時,夫子曾說大月國人蠻橫無禮,現在看來, 大月國人挺歡迎大宣人的。”
陸臨遠看著販賣著各種大宣朝常見器物的攤位,神情也有一瞬恍惚:“變化是挺大的。”
謝初霽微怔,陸臨遠這話裡的意思, 是他以前來過大月國?
隻不過眼下不是刨根問底的時機,她沒把話題發散開,感慨完,正事還是得做,她問:“咱們接下來作何打算?”
在王宮這裡碰了壁,總得再去找彆的路子。
陸臨遠視線在沿街販賣的瓷器上多停留了一瞬,神情莫測道:“換身能見人的行頭,去見大月王。”
謝初霽有些疑惑:“你有能見到大月王的法子了?”
“剛想到的。”
二人進了街邊一家成衣鋪子,也虧得西州和大月國毗鄰,這一年裡又有著頻繁的生意往來,鋪子裡有賣大宣服飾。
陸臨遠買了一身矜貴雋雅的白袍,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換上這身衣裳後,他整個人都變得貴氣起來,一看就是世家勳貴。
謝初霽深知自己骨架比男子小,哪怕在肩背墊了東西,細看還是容易露餡,便選了身天青色的寬大儒袍,方便掩蓋身形。
她容貌清雅秀麗,眉眼間是沉澱了十幾載的書香韻意,這樣一身儒雅的裝扮,仿佛是哪個書院裡年紀輕輕就聲名遠揚的小夫子。
二人再次回到王宮門口時,陸臨遠道:“你同那守衛說,我是西州楚家人,西州戰亂,有一批瓷器急需轉移,想同大月王做一筆生意。”
謝初霽恍然大悟道:“你是想借楚四姑娘在大月國的財力做敲門磚?”
陸臨遠道:“目前為止,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謝初霽想想也是,用手指了指自己道:“那我的身份呢?”
陸臨遠看了一眼她這身裝扮,抬了下眼皮道:“一個通大月語的書院夫子。”
謝初霽懵了一下,但細想自己這個身份,除了性彆,其他的似乎都是事實,便也欣然接受了。
她同看守王宮的侍衛說明來意後,這次侍衛隻猶豫了一下,就讓他們在原地等著,自己前去通報。
事情比謝初霽想象中順利一些,大月國雖稱之為一國,但國土麵積和百姓人口都擺在那裡,放在大宣,充其量也就一小小一個州府,論起王室威嚴來,自然也沒有大宣那麼多繁文縟節。
片刻後,就有一名內侍前來宮門口,恭恭敬敬將他們迎了進去。
大月王宮修建得還是比一般王府氣派些,隻不過門框窗欞上都是漆金鑲寶石的,一眼望去,隻覺華麗又沒華麗出格調來,反倒有點似炫耀般的土氣。
大月王是個富態的中年人,下頜處蓄了濃密的胡須,看得出那身衣裳是怎麼華麗怎麼設計的,衣襟袖口都用金線封了厚厚的金邊,上麵星羅棋布鑲嵌著各色寶石,坐著的王座椅背和扶手處也鑲嵌了幾顆夜明珠。
燭火下,大月王整個人簡直都在閃閃發亮。
謝初霽還是頭一回見識到竟然有人穿這樣的衣裳,看了一眼就嫌晃眼睛,趕緊低下頭去,反觀陸臨遠淡定得多,衝著大月王作揖道:“某見過大月王。”
謝初霽便也跟著作揖,把陸臨遠的話翻譯給大月王聽。
大月王掃他們一眼,神情頗有些傲慢道:“你說你是楚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