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臨遠微微頷首,說:“是。”
大月王那雙本就細長的眼睛眯起,愈發叫人看不見他眼仁兒在哪兒,問“你想同本王做什麼生意?”
陸臨遠盯著大月王道:“懇求大王出兵庇護西州百姓,我大宣朝必有重謝。”
大月王肥胖的五指拿起一旁的夜光杯,晃了晃裡邊的佳釀,哂笑道:“所以做生意是假,借兵才是真?”
陸臨遠道:“隻要您此次出兵,以後大宣同大月國,就不單是生意上的往來了。”
大月王伸出食指搖了搖,胖得眯成一條線的眼底全是精明:“大月國能有今天,就是一直獨善其身換來的。突厥兵強馬壯,西州都擋不住他們的攻勢,我大月出兵,無異於是自尋死路。大宣同大月國有生意上的往來,本王對你們客氣幾分,但你們若是想以此拉大月下水,未免太自作聰明。”
陸臨遠忙道:“無需大月國同突厥正麵交鋒,你們隻需要守好國界,叫突厥散騎沒法從大月境內繞到大宣即可。突厥主力大軍自有我大宣將士牽製。而且大月國從前無戰亂,是因為貧瘠,現在大月百姓靠著大宣商隊日子富足起來了,大王您還認為突厥不會攻打大月國?”
大月王沉默了。
陸臨遠見狀就知道大月王是把這些話聽進去了的,他輕輕舒了一口氣,道:“還望大王仔細考量。”
隨即視線往大月王身後的屏風處掃了一眼,才移開目光。
這一世的大月國之行,因為薑言意鋪下的這層經濟鏈在,比起前世倒還容易些。
上輩子西州淪陷之際,他也曾來大月國求援過,那時他砸了數十萬兩銀票,才讓一名大月臣子把他引薦給大月王。那時大月王也是說什麼都不肯出兵,全靠那人……
陸臨遠出神之際,謝初霽已經把他方才的話轉述給大月王,頓了頓,自己又添了句:“以我大宣朝遼南王之神勇,打退突厥指日可待。今日前來求大王借兵,隻是不忍看西州百姓逃亡途中還被突厥散騎殘殺,大王若在此時相助,那就是於大宣有恩。將來若有彆國膽敢染指大月河山,大宣必然庇護大月國周全。反之,大王今日若是見死不救,待突厥人打不下大宣,轉攻大月國時,大宣亦不會遣一兵一卒相助。”
她字字鏗鏘,把利弊已說得再明顯不過。
大月王還猶豫不決時,他王座後麵的屏風裡突然傳出一道清脆嗓音:“父王,咱們出兵吧。”
陸臨遠聽不懂大月語,但一聽到這個聲音,還是立即同謝初霽一道往屏風處看了過去。
隻見一名著金色纏枝曼陀羅曳尾裙的女子緩步從屏風後走出,她帶著麵紗,瞧不清整張臉的麵容,但眉眼有著番邦人特有的深邃。
“罕古麗……”大月王低呼一聲。
女子手放在胸前,衝陸臨遠和謝初霽微彎了下腰,用大月語道:“見過二位宣朝使者,我是大月公主,罕古麗。”
她目光在謝初霽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眼神熱切而仰慕。
謝初霽隻覺得有哪裡怪怪的,有些不自在避開同她對視,給陸臨遠做翻譯:“她說她是大月國公主,罕古麗。”
陸臨遠自然知曉眼前這位身姿曼妙的異族美人就是大月公主,上一世大月王不肯出兵,也是她站出來說服大月王。
隻不過那時她提出的要求是要自己娶她,但他心係薑言惜,哪裡會同意。
後來罕古麗還是說服大月王借兵給他了,隻可惜大宣國運以去,他帶著大月國借去的兵馬也改變不了什麼,最後連帶大月國一同被突厥攻陷。
上一世他欠過許多人情,欠得最多的就是罕古麗。
來的路上,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若這一世罕古麗還是提出和上一世一樣的要求,那他就娶她,餘生好生待她,把上輩子所有的虧欠都還乾淨。
他愛過的人已死,曾愛過他的人又已嫁作他人婦,明明已經經曆過一次,但心口還是說不出的澀然,這重來的一生裡,那兩姐妹無非是把人生顛倒了過來。
很長一段時間陸臨遠都想不通上天讓自己多活這一遭是為何,現在想來,與其說重活一世是要改變什麼,不如說是來還債的吧。
守住西州城,是他前世今生的夙願。
陸臨遠看向罕古麗,等著她向前世一樣提出那個要自己娶她的請求。
罕古麗確實說話了,但他不懂大月國語,隻看到罕古麗眼神熱切盯著謝初霽,指著她又同大月王說了什麼。
大月王擰眉看了謝初霽一眼,問她話,但謝初霽沒答,神情有點呆滯。
陸臨遠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問謝初霽:“他們在說什麼?”
謝初霽僵硬轉過頭,看著陸臨遠道:“大月國公主讓我娶她。”
陸臨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