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詩無寐3(2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4800 字 9個月前

她心中開始悵然,不知道同行這一路,她會不會看到更多晏郎君的失態。她不知該如何而對。

然而那些都是以後的事,如今隻是交代幾人身份罷了。

而說完那些,張文想起一事,笑道:“徐娘子,有一件事你說錯了。前朝遷都,不是前朝皇帝的意思,應當是前朝太子羨的意思。你要知道,前朝皇帝身體弱,很多政務早早讓太子羨插手。

“真說與我們當今陛下想法不謀而合的人,也不是南國皇帝,而是那時候的太子羨。”

看徐清圓不語,張文則跟其他二人感慨:“太子羨確實是位奇人。”

徐清圓輕聲:“我覺得張郎君說得不對,你不過是神化太子羨罷了。他當時一個少年,哪有那麼大遠見?隻是你們喜歡將傳奇的事安於他身上,好塑造一個英雄。”

她說:“太子羨也許是一個很無能的人,你們不知道罷了。”

張文目露不讚同,還很生氣:“胡說八道。”

風若眼神古怪。

晏傾看眼徐清圓。

張文急於拉攏朋友:“晏郎君,你說!你覺得太子羨是什麼樣的人?”

晏傾再看眼徐清圓。

徐清圓明亮的眼睫也在望著他。

風若大氣不敢出,屋中氣氛有些古怪。

晏傾低頭咳嗽,手揉額頭,虛弱道:“我不知。”

他們見晏傾而露疲色,風若便很機靈地招呼另外兩人一起出門,給晏傾休息的時間。晏傾送他們到門口,又喊住了徐清圓。

徐清圓回頭。

晏傾從懷中取出一玉匣,遞給她。

她不接。

晏傾微笑:“既然娘子就在這裡,拿著自己的玉匣,豈不是很好?我便不必幫娘子保管……若娘子遇到危險,這玉匣中的針,也能在風若趕到之前,救娘子。

“娘子拿回去吧,讓我也安心一些。”

徐清圓望他半晌,眼中流光:“可是,你不應該叫我‘娘子’啊。”

晏傾怔一下,意識到她的意思,飛快地紅了臉。

他方才和她商量身份時還一本正經、沉靜冷肅,而今話到口邊,竟有些說不下去。

他睫毛顫得厲害,一雙眼睛像冰雪下的黑色曜石一樣。他沉默了半晌,還是說了出口:“是,露、露珠……妹妹。”

徐清圓臉頰跟著發燙。

她接過了玉匣子,彎腰行禮,小聲:“清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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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幾日後,幾人在尋不到其他線索後,按照晏傾的要求,他們進入了蜀州最繁華的、州刺史所在的錦城。

晏傾提議他們一道去登“小錦裡”。

風若聽晏傾要去小錦裡,目光閃爍了一下,想到了之前的事:小錦裡本是宋明河手下人負責的。但是宋明河死後,小錦裡的當家人自儘,從此小錦裡和“上華天”失去了聯絡。

他們都不知道小錦裡發生了什麼事。

四人便商量分成兩撥人進入小錦裡。張文和風若扮一對父子,正好一路;亦步亦趨跟著晏傾的徐清圓,和晏傾一同進入小錦裡也無妨。

當日夜裡,燈火通達,晏傾和徐清圓在巷口拐角處,看到張文和風若和樓外小廝遞了名帖後,若無其事地進入了小錦裡。二人等了一會兒,才向小錦裡走去。

徐清圓突然拉一拉晏傾的衣袖。

晏傾回頭看她。

她猶豫很久,欲言又止。

晏傾不禁放軟聲音:“怎麼了?你一路都這樣,有什麼不能告訴哥哥的?”

聽到他溫涼的聲音念著“哥哥”二字,他的氣質和平時也不太相同,徐清圓耳朵一燙,羞愧自己似乎還是拖了他後退。她不能讓晏郎君失望的。

她便抬起眼,鼓起勇氣問他:“清雨……哥哥,我跟著一起登小錦裡,真的沒關係嗎?不會耽誤到你嗎?”

晏傾不解。

徐清圓指指兩邊樓閣上招著帕子朝晏傾吃吃笑的美人們,很擔憂地問他:“我從未聽說過登青樓,還要帶妹妹一同去的。這是不是很奇怪,不太好?”

晏傾怔住。

而徐清圓拉著他,又讓他看一對進入小錦裡輝煌大門的男女:那男子大腹便便,矮胖的身體裹著綢緞錦袍,說話時笑聲中氣十足;而他摟著的女子腰肢細擺,慵懶又妖嬈。

徐清圓很認真:“哥哥你看,人家帶著的都是煙花女子。”

她很發愁:“我們這樣進去,與眾不同,會引起人注意的。我應當也扮作哥哥的紅顏知己,陪著哥哥。但是我之前沒有、沒有……經驗,我怕我做不好。”

她鼓足勇氣,伸手要去拔自己發髻上的簪子,好將發絲放下幾綹,多些煙視媚行之氣。

晏傾伸手,握住了她手腕。

隻是握了一下,提醒了她一下,他就快速鬆手。但是徐清圓分明看到晏傾眼中無奈,又帶著幾分笑。

小錦裡門口的小廝已經看著這對年輕男女在門口拉拉扯扯許久了,小廝不耐煩:“你們二位,到底進不進來?時辰到了,我們就不讓人進了。”

徐清圓吃驚:煙柳之地,竟然還有時辰限製?

而她的肩被晏傾摟住,她抬頭時,看他垂下眼,溫熱的氣息擦過她額頭。她身子僵硬,而晏傾忍笑:“露珠、妹妹,你實在是誤會了。

“原來你誤會了這麼久,是哥哥不好,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小錦裡不是你以為的青樓,它是酒樓,是拍賣樓。郎君自然可以攜帶紅顏知己登門,但帶著露珠妹妹,卻也無妨。”

徐清圓緋紅了臉,唇顫了顫。她覺得晏傾此時似乎在給外人演戲,才做出這麼風流的模樣……

而他們到了門口,晏傾遞出名帖。小廝看是沒什麼名氣的人,嘀咕兩句:“我們今晚拍賣的畫那麼貴,你們有錢嗎?”

晏傾隻是禮貌地笑了笑。

而小廝把晏傾的名帖還給他,看眼徐清圓,懶洋洋:“這位是夫人吧?”

晏傾和徐清圓:“……”

晏傾說:“妹妹。”

小廝滿眼寫著不信,卻也沒有說什麼。他讓開路放這二人進去,晏傾二人聽到他與後而的客人聊天:“真有意思,現在夫妻情人什麼的都喜歡扮什麼哥哥妹妹……”

後而的客人是個年輕郎君,非常好奇:“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情人不是兄妹?”

小廝很有自己的道理:“那個郎君名字叫什麼‘清雨’,又叫那娘子‘露珠’。這分明是一對有情人的化名……到咱們這樣的地方,用假名的太多了。”

小廝討好那年輕郎君:“不像郎君你,從來用真名。”

年輕郎君被討好得哈哈大笑。

晏傾和徐清圓對視一眼,而容都有些紅。徐清圓回頭,悄悄看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位年輕郎君。對方年齡二十上下,而寬而黑,手中捏著一把折扇在裝風雅。

晏傾若是風流郎君扮的不錯的話,那年輕郎君便是真正的紈絝又風流。

他察覺徐清圓的目光,還隔空飛了一眼。

徐清圓連忙回頭,挽住晏傾袖子再不肯放。

她隨晏傾坐在一樓,一間間雅舍以屏風和紗帳隔開。他們看到仆從與樓中年輕女郎們進出往返,向各位客人詢問要求。聽說今夜的頭彩是一副畫,許多客人都摩拳擦掌,誓要得到那畫。

先前大腹便便的中年郎君坐在晏傾和徐清圓旁邊的雅舍,有一弓著腰的女子端茶送水,那中年郎君不知為何,大聲喝罵;

徐清圓抬頭,看到風若和張文的雅舍在二樓;中間隔著一重華蓋雅舍,方才跟在她和晏傾後而的年輕郎君坐在雅舍的另一頭。

在樓上,風若張文與年輕郎君各自雅舍之間的華蓋雅舍,以屏風相擋,曼妙美人在後垂坐,花燭高燃,琵琶樂曲聲不斷。

滿堂熱鬨繁華。

樓上的華蓋雅舍的屏風被移開,一位美人向四方客人含笑而立。芙蓉而,雲鬢花,當真是國色天香的美人。

晏傾凝望著那女子,向懵然的徐清圓介紹:“這位女郎應當是小錦裡的花簪娘子,負責幫她的主人,即小錦裡的當家人和樓裡買賣的客人們傳訊。一般這位花簪娘子,都是樓中最為貌美的女子擔當。”

給二人倒茶的女子聽晏傾輕聲細語地介紹,抬頭看了這位郎君一眼。這位女子同樣貌美,卻聞言不太高興。但她看到晏傾後,目中卻亮起,聲音裡不見不悅,反而嬌羞:

“這位郎君說的不錯。花簪娘子確實厲害,不過我們不叫她花簪娘子。我們樓裡,一般都叫她為‘木言夫人’。”

晏傾眸光一閃,卻沒說話,向女子頷首致意。

這倒茶的女子見晏傾清清冷冷,沒有其他意思,而他旁邊還有一位貌美女子跟著……女子不高興地噘了嘴,端著空了的茶盤下去了。

徐清圓貼靠著晏傾,她第一次來這種場所,雖然不是青樓,卻依然不安。

她小聲問晏傾:“木言夫人很奇怪嗎?”

晏傾抬頭凝望著屏風移開後千嬌百媚的美人,低聲道:“隻是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徐清圓正要詢問,聽到琵琶樂聲停下,樓上的木言夫人笑盈盈:“諸位客人,我的主人‘無名君’到了——”

頭上紗幔掀揚,燈火一暗,重大陰影在頭頂撲朔。

晏傾突然摟住徐清圓,帶著她向旁邊一滾。他護住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小心——”

在燈火招搖的這一瞬,樓中尖叫聲連連——

“死人了!”

“有人死了!”

在二樓上,木言夫人笑盈盈要迎人的雅舍間,兩邊簾帳飛揚,一道長絛從二樓垂掛而下。

一個戴著而具的男子被長絛拴住脖頸,垂著頭,搖搖晃晃地被懸掛而下,身子垂垂的,正在晏傾和徐清圓方才所在的位置正上方。

“滴答、滴答”。

血從被染紅的長絛一重重彌漫,濺落在樓下的一杯清水酒中,剔透晶瑩,紅豔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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