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詩無寐29(2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5780 字 8個月前

林雨若忙擋路:“是我!”

煙火在天邊炸開,錦城之地,徐清圓輕輕瑟縮一下。

晏傾:“我病苦纏身,自幼如此。我這一生都不比旁的郎君健康,有很多彆人可以的事,我都無法做。很多事情是努力也沒辦法的……”

韋浮睫毛輕揚。

“希望她用她的聰慧好好想一想,我是否值得她的犧牲下嫁,身在地獄深淵的人是否值得她舍身相伴。”

徐清圓望著湖水:“多嚴重的罪?”

她微微發抖。

她本能警惕:“快走!”

雲延停下步,低頭故作驚訝:“原來是林女郎,好久不見。林女郎在這裡,想必方才那位便是韋府君了。韋府君真有意思,數日來避而不見,隻肯與林女郎作伴。便是美色誤人,林女郎看著也不是那傾國傾城貌,不應有本事把韋府君迷得忘記公務啊。”

他再道:“我還有一群不聽話的……朋友懷有其他心思,在說服他們、或解決他們之前,我的命不獨是我的。徐娘子,我身不由己,我這一生得到很多愛,為了這些愛,我不得不做很多事。”

徐清圓傾身:“我想看看……”

徐清圓屈膝而坐,杏色裙裾鋪地,手中執筆,正拿著一方木牌。在她和晏傾旁邊,那些買來的空白木牌林林總總堆滿了地,而二人身邊又各自堆了幾個木牌,是已經寫好字的。

林雨若一點點摘掉自己的麵具,噙著淚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他。

他仍低著頭寫字:“因那女子並不了解我,並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徐娘子,我告訴你,你想聽嗎?”

他垂首對她笑,既像清薄的酒,又像溫煦的風,讓她的心在煙火下煎熬萬分。

她吩咐侍衛快走,自己也趕緊掉頭。而她回頭時,不出所料,見雲延閒庭信步地向她走來。她心中叫苦:這人眼力太好了,這都能認出她。

徐清圓看到這麼多木牌,有些臉紅:“我們好貪心。”

煙火在頭頂綻放,五色光落在地上的人麵上。

徐清圓輕聲:“你為何徘徊?”

徐清圓眼睛看著湖水,波光粼粼。她掙紮許久,輕輕點頭:“嗯。”

晏傾說:“我希望她的答案是‘不’。可若是她的答案為‘是’,那我隻能……”

“我不想和她光明正大,我隻想在黑暗中看著她離我越來越遠,振翅高飛。”

此時此刻,她和晏傾坐在槐樹下的湖水邊石階上。掛滿燈籠的竹架離他們並不遠,而此處有些狹窄,其他人都不願意擠在這裡,隻有他們希望這樣靜謐的地方。

徐清圓低下頭。

這聲音……

他又寫什麼呢?

徐清圓捂住嘴,搖搖頭。她明明坐於他身旁,可她一點兒聲音發不出,隻怕出口就是哽咽,出口就是泣聲。

她煩惱之時,侍衛突然一抬手,她抬頭,看到前方不遠處的雲延,帶著南蠻壯士們遊玩。

晏傾沉默一下:“你可以這麼理解。”

雲延望她片刻,他低頭於她耳畔:“看來他真的不在啊……他去了哪裡?”

男聲如破冰濺玉,溫涼噙笑,卻在所有人耳中炸開不同的結果:“雲延王子不應這樣欺負我的小師妹。”

麵具下的郎君眉目清雅,隱約帶笑,這溫文爾雅的君子風,除了韋浮,彆無他人。

晏傾在旁溫聲:“煙火而已,莫怕。”

林雨若驚:“你胡說!你沒看見麼,韋師兄剛才還和我在一起……”

她看到雲延笑了一下。

她又一滴淚落下。

徐清圓:“你說的是你出身寒門,父母親族供你讀書不易嗎?是否他們太過貪婪,想要原本不該擁有的東西?”

其實雲延哪裡認出她?隻是她見麵就跑,行蹤那麼可疑。她一個嬌滴滴的女郎沒有經驗,他卻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兩盞燈籠置於草地上,零星火光搖曳。

晏傾輕聲:“彆哭。”

徐清圓呆住。

他聲音帶些苦:“或者說,我有一樁非常嚴重的罪,懸於我的頭頂。我不知道那把刀何時會砍下來,但我確定它一定會砍下來。在塵埃落定之前,我都不敢有子嗣,不敢讓我的妻子受我連累。”

端坐於她身旁紙筆寫字的青年青黑的眉目抬了一下,徐清圓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有人拿車推著木牌,征集識字的人寫字,不由咂舌。

他終於抬起瘦遒的手,冰涼的指輕輕擦過她眼睛,落在她麵頰上。他維持著這個動作,望她許久:“我希望這位女郎好好考慮一下,認真考慮一下,不要被短暫的愛左右,不要讓情感戰勝智慧。

徐清圓:“可是……這是回複嗎?”

風中傳來那人財大氣粗的呼聲:“寫一個牌子給三文錢!我爹要是病好了,再來給你們錢!”

徐清圓輕笑:“原來是孝子。”

她並腿繼續寫字,卻實在不知道寫什麼。她已經為晏郎君寫滿了吉祥話,不過是希望他病好,希望他長壽,希望他娶得良妻,再希望他能證明爹爹清白……更貪心一些的,也隻是希望爹爹平安歸來,娘親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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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不是嗎?”

徐清圓怔忡。

晏傾莞爾:“似乎不如旁人貪心。”

晏傾:“知我罪我,其唯春秋。裁判權在他人手中時,我不敢置喙他人的公正與憐憫。”

徐清圓再問:“可若是她還是很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呢?”

徐清圓:“隻能如何?”

湖水濺起一點漣漪。

她眼中眨掉一滴淚,咬唇衝上前,再一次張手臂擋在雲延麵前。

煙火綻放聲中,雲延盯著韋浮,似恨不得揭開他一層皮,看他是真是假。但這是真的,雲延知道自己落後一步。韋浮望來時,他隨意地聳肩一笑。

他自然不知道雲延和林雨若之前在說什麼,他隻能順著他們的話,低頭看麵容緋紅的林雨若一眼:“嗯,傾國傾城貌。”

他憂心忡忡:“我要與韋府君見一麵,和他再談談公務。”

晏傾抬手擋住,袖擺罩住了他寫好的木牌。徐清圓隻瞥到“多嬌”“良婿”“平順”幾個字,其餘的便看不到了。

雲延嗤笑一聲,他輕鬆無比地撥開她,林雨若被他一推就趔趄歪倒。他大步向侍衛方向追去,林雨若被他碰過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他輕聲:“我不想讓她一直那麼委屈,一直那麼求而不得。我希望我喜歡的女郎得到她最期待的,如果她此時最期待的是我的回複,我怎能不給?”

徐清圓抬頭。

他撫摸她發頂,溫聲:“不要急著答複,好好考慮,好不好?”

湖水照著她一雙清水眸。

好不容易,她稍微能止住一些。

可她輕聲:“我不讓。”

她淚水模糊的眉目,與他溫柔而憐惜的目光對上。

晏傾抬頭看她一眼,目中染笑,又低下頭繼續寫。他慢慢開口與她說話:“徐娘子,你可知,我心中傾慕一個女子?”

可她實在不知道寫什麼了呀。

“徐娘子,我喜歡著一個女郎。可我希望她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想在背後默默看她,我希望她一生可以不知道這樣的愛。若是有可能,到死我也不會說出口。

徐清圓不好意思:“隻是突然被嚇了一跳,這也沒什麼好怕的。”

她問:“可你為什麼願意對我說這些呢?”

林雨若身子一僵,想起了昔日他擄走她時的可怕。她抬頭,隔著麵具,她眼中霧濛濛一片,又怯又堅定。

徐清圓傾身,撲入他懷中,抱緊他腰身。

林雨若麵具後的麵容漲紅,她張開手臂再次擋在雲延麵前:“我、我雖不是傾國傾城貌,但是你不知道情人眼裡出西施。在韋、韋師兄麵前,我自然是最美的!他就願意和我在一起,你不要打擾我們、我們花前月下。”

他又道:“且我為了養病,吃了很多不好的藥。我恐怕壽命有損,不知何時便會離世。”

那些南蠻野人沒反應過來,雲延慢悠悠地瞥來一眼,隔著麵具,林雨若都能感覺到那針紮一樣的目光。

晏傾聲音清和悅耳:“旁人的願望,怎能偷窺?”

徐清圓垂下眼,抱緊自己膝蓋。

林雨若猛地回頭。

雲延眯眸。

雲延眸中笑意變淡,眼神微冷:“讓開。”

徐清圓托腮:“小氣。”

晏傾溫聲:“我還不能有子嗣。”

她沒有更貪心的願望了。

晏傾:“我在長安時與她相識,更多的緣分不知從何說起。當我察覺情由心起時,我已經無可奈何了。想這世間情是最美好又最無力的一件事,我徘徊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

晏傾微笑:“那我便將她當妹妹,幫她選最好的夫君。如果她願意,我可以和她結拜兄妹。若是她連兄妹也不想做,我也不會打擾她。總是我公務繁忙,想不見麵的話,很容易。”

雲延的手搭在了她纖窄的肩頭。

此時此刻,站於她身後的青年衣衫落拓,戴著和侍衛方才一模一樣的昆侖奴麵具。在雲延和林雨若各自不同的目光凝視下,他摘下了麵具。

他抬手就要點她穴,手指卻被林雨若後方伸開的修長手指撥開。

徐清圓低著頭,眼中一滴淚掉落。

可是晏郎君一直低頭在寫。

林雨若努力學習刁蠻:“我不讓,我就是看不慣你們總要談公務,我就是不許韋師兄和你們在一起……”

雲延:“林娘子是傾國傾城貌?”

她心裡七上八下,一顆心中猜忌滿滿。她突然地覺得他說的是自己,可她又不相信這樣的好運會降臨於自己身上。她懷疑自己的聰慧,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聽懂。

晏傾:“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她猛地看向他,大腦空白,麵頰一時紅一時白。

徐清圓:“若是答案是不呢?”

晏傾說:“因為她喜歡我呀。”

徐清圓輕聲:“我想她不介意。”

雲延低頭看眼她臉上的昆侖奴麵具,抬步便往她身後走。

他停了一會兒,接著說:“我有秘密要瞞著世人,包括我的妻子。我不願娶妻,是不想連累他人,不想同床異夢,更不想妻子麵對我隨時會到來的告彆,麵對我遺留下來的很多難以解決的問題。

林雨若在人群中躲人,扭頭之間隻見雲延離她反而越來越近。他幾步就到了她前麵,她急得不行,手一推將侍衛往身後推走,自己硬著頭皮擋在雲延麵前。

晏傾將寫好的一塊木牌放在旁邊地上,清脆的“當”聲,讓徐清圓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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