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仙配8(1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4195 字 8個月前

夜火三重,明滅不寐。

西市中某一胡樓,韋浮正於一雅間,幫這家酒肆的胡人老板寫菜單。

自迎南蠻使臣歸來,韋浮從長安縣縣令調入上署京兆府,如今在京兆府裡臨時充當著司法參軍一職。和原先相比,品秩無變,但進入京兆府本就是一番本事。

也許其中有林相的麵子在,然如今長安城,人人皆知韋家這位兒郎的風采快意。

何況京兆府最大的官京兆尹隻是太子掛名,京兆府如今正配合大理寺在審蜀州之案,朝中人皆可見得,隻要韋浮將這件事辦得漂亮,升官定會很快。

林相不遺餘力地提拔自己這位學生,這位學生也如此爭氣,其他人又能說什麼?

由此,當韋浮來到胡樓,隻要一盞清茶一間雅舍,便答應為老板寫字,胡人老板喜得合不攏嘴,忙將這位郎君往樓上請。

如此,韋浮坐於雅間,一邊吃茶,一邊掀開斑竹簾,將西市下方各處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他很容易便找到了暮明姝,意外地看到暮明姝和晏傾二人纏在一起。他看得興致盎然時,視線一角瞥到了自己老師家的兩個熟人——林斯年和林雨若。

韋浮沉思:這位林斯年又打什麼主意?

難道他又和雲延王子合作了?林斯年是比較瘋的那一類人,但雲延王子顯然不是。

韋浮不覺多注意了那個方向幾分,他細思之下,寫了幾個字,叫仆從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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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若拉著林斯年來這裡,林斯年一路沒什麼興趣。

在他再一次不耐煩地想轉身離開時,林雨若故作驚訝地指著一個方向:“阿兄你看,那不是徐娘子嗎?”

林斯年肩膀一僵,看過去:隔著橋,一片五彩斑斕的傘後,他看到了粉白裙衫的女郎背影;她沒有戴帷帽,他將她背影認得一清二楚。

林雨若拉著他:“大家都認識,我們也去打個招呼。”

她沒有拉動林斯年,心虛回頭,看林斯年目光沉冷地打量她。

她小聲解釋:“我、我讓仆從多注意永寧坊中徐娘子家宅的動向,傍晚時他們報我說徐娘子沒有帶侍女,一人登車去西市。我想著阿兄可以和她好好相識,就……”

林斯年冷漠:“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和她好好相識?”

林雨若著急道:“有的!當然,你得先為你之前的事道歉……徐家姐姐看著溫柔嫻雅,必然很講道理。你好好與她說……”

林斯年忍不住笑一聲。

自嘲,蔑笑。

還有幾分猶疑,彷徨。

他心裡明白林雨若的天真,知道徐清圓性子剛烈,哪裡會輕易原諒他。可他同時又期待,那觀世音能垂首俯眼,望一望他……

他腳步向前邁了兩步,林雨若心裡高興時,見兄長腳步又停下了。

她抬頭,看到林斯年麵上倏地冷下,眼神晦暗。

林雨若抬頭,這才看到,那片傘後,一個人影方才他們沒有看到,這會兒看到了——那郎君寬袍緩帶,衣帶當風,手中提著一盞燈,正是長安雙璧之一的“晏傾”。

林雨若心裡一咯噔:晏郎君怎麼和徐娘子在一起?

她雖偏心自家兄長,卻也知道晏郎君這樣的風流氣派才是長安女郎們的夢中情郎……她兄長如何比得上?

林雨若掩飾:“晏郎君也許是來查案……”

林斯年淡漠:“不必說了。”

他沒有再上前,沒有去自取其辱,不想再碰上和夢中一模一樣的事——她看著晏傾時滿目是理不清、難舍難分又拚命抑製的愛意,她看著他時,仿若他是土雞瓦狗。

為什麼要這樣?

是否是因為他流浪在外多年,沒有晏傾那樣靜心細養出來的相貌氣質,沒有晏傾那樣虛偽、會裝病,徐清圓就總是偏向晏傾一些?

之前她向晏傾求助,現在她又和晏傾在一起。

林斯年靜靜看著橋另一頭的場景,心頭不安:在他夢中,晏傾至死都沒有娶妻,晏傾體弱多病地死於牢獄;可是現實中已然不同,晏傾難道會和徐清圓在一起?

不,怎麼可能。

夢中夢外都隻聽人將晏傾和暮明姝放在一起談,從未有人說晏傾和徐清圓如何如何。

林斯年心中猜忌重重時,看到那片傘後又轉出了一個女郎。他一眼認出是廣寧公主暮明姝,這一次,林斯年才長長舒口氣。

原來如此。

可笑可笑。

他心慕徐清圓而不得,徐清圓卻心慕晏傾而不得。那虛偽的、裝溫柔裝病的假君子,和暮明姝才是難解難分。

林斯年甚至陰暗地想,晏傾病死牢獄,是否是因為暮明姝和親、離開他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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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那一方,眼神幽靜地看了暮明姝好幾眼。

這位公主殿下卻無知無覺,背著手非要跟他和徐清圓一起走。

徐清圓還試圖調解二人:“暮姐姐,你一定誤會什麼了,晏郎君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他即使去北裡,也一定是為了公務。暮姐姐你不知,我第一次在北裡見到晏郎君,就是他被派去抓那些紈絝子弟的。”

暮明姝偏頭看徐清圓:“你還敢去北裡?清圓妹妹,看你長得文文靜靜,膽子這麼大?”

徐清圓臉紅:“我是去……”

她當時本來是想找林斯年,希望林斯年看在她的恩情上幫她。

晏傾為她溫聲辯解:“徐娘子當時是有事托付於我,才不得不去北裡的。”

他替她遮掩了一二分,暮明姝目露懷疑,卻是看徐清圓目色閃爍,便沒有再多問。但是她確實覺得徐清圓太過傻,看不清晏傾的真麵目,讓她很揪心。

她對徐清圓說:“妹妹,你不是很聰明嗎?你難道想不到,你這位晏少卿近日停職在家養病,已經大半個月沒有上過朝了。他去北裡,有可能是公務嗎?”

徐清圓哪裡不明白。

暮明姝眼中,徐清圓就是一個被人騙了的單純娘子。她指著晏傾:“晏少卿,你瞞得過徐妹妹,卻瞞不過我。你這樣的朝廷大官,有氣節一些,便也不應該撒謊騙小女子,對不對?你何妨說實話,你去北裡,是為了公務嗎?”

晏傾看眼徐清圓。

徐清圓心中猶疑又莫名,不知道他看她這一眼是什麼意思。

她自然相信晏郎君,但是……

晏傾開口:“我去北裡,確實不是為了公務。”

暮明姝挑眉,看向徐清圓。徐清圓怔忡地看晏傾,晏傾低聲與她溫和道:“但我也沒做什麼惹人誤會的事。隻是內情……不方便說。”

暮明姝才要嗤笑誰會信男子的鬼話,就見徐清圓默默點了頭,望著晏傾:“那你以後會告訴我嗎?”

晏傾想了想,臉微紅,輕聲:“……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應該會吧。”

於是徐清圓便露了笑,乖順點頭:“我信你。”

暮明姝:“……”

她為徐清圓擔憂,但是晏傾與徐清圓之間的氣氛,又讓她踟躕。

她看著這樣才子佳人的一對男女,開始疑心自己是不是太過多疑。晏傾看著……確實如此之好,隻是好的讓她不相信罷了。

徐清圓回頭,抱歉看她:“暮家姐姐,你不是有客人要等嗎?”

暮明姝麵無表情:“客人還沒有到,你二人去哪裡,我隨你們先玩一玩吧。”

徐清圓:“……好吧。”

她掩飾了自己的失望,悵然不能和晏傾獨處。晏傾也看了暮明姝好幾眼,眸子靜黑。

暮明姝:“怎麼,不歡迎我?”

這對情人卻都是脾性好的,絕不說傷人的實話,各自虛偽道:“怎麼會?”

暮明姝看得有趣,忍不住偷笑一聲,大步跟上晏傾:“晏郎君有什麼不滿意?我和徐妹妹這樣的女子讓你左擁右抱,你看看這街市,多少郎君羨慕地看著你,你哪裡不知足?”

晏傾回答:“殿下有心當娥皇,我卻不是黃帝。”

徐清圓:“抱歉暮姐姐,我也沒有女英的誌向。”

暮明姝無言以對。

但她此時確實沒見到雲延,她覺得晏傾心裡有鬼,便百無聊賴地跟著二人,好不讓徐清圓被晏傾欺負。

殊不知她眼中柔弱可憐的徐清圓正滿心糾結,歎息公主殿下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暮明姝不在的話,她也許都有辦法讓清雨哥哥偷偷牽她的手了。

哪裡像現在……晏清雨提著燈籠在前走,兩位女子各懷心思地一左一右跟著他。他是風流雅致,無情一身輕快,可她心中可惜這良辰美景。

徐清圓忽然拉住晏傾衣袖,輕輕晃了晃:“晏郎君,那個套圈,看著很有趣。”

暮明姝:“我覺得旁邊挨著的射箭更有趣。”

晏傾說:“那殿下去射箭,我和徐娘子去看看套圈。”

暮明姝慢悠悠道:“晏清雨,你好大的膽子,對本殿下的嫌棄,都不願意掩飾了嗎?”

不等晏傾解釋,暮明姝先大步走向他們說著有趣的地方。

而背後,就是晏傾這樣好脾氣的,都忍不住問徐清圓:“你為何與她在一起?”

徐清圓惆悵並傷心:“可能是暮家姐姐太喜歡我了吧。”

晏傾:“……”

他被噎住,沒明白徐清圓是開玩笑這麼說的,還是她真的這麼想。他愣愣地看她,見她抬頭對他嫣然一笑,她伸手要碰他手臂,想拉一拉他提著燈籠的手。

夜風拂袖,晏傾額心滲汗,道:“彆鬨。”

她手指輕輕地拉住他小指勾了一勾,調皮如小魚。她小聲說:“我沒有鬨,我見方才,暮姐姐挨著你,每每離你近一點,你就往我的方向躲。清雨哥哥,我很擔心你,你這麼怕被人碰,萬一暮姐姐一會兒不小心挨到你,你可怎麼辦?你會發病嗎?”

晏傾失笑:“應當不會吧?你何時見我那樣失態過?”

徐清圓:“所以我才擔心你,怕你一直忍著,回去後就大病。大病也沒關係,反正你總在臥床,我隻擔心……你誤了納彩。”

晏傾:“……”

他本來隻是因人多而緊張出汗,此時被她說得臉上升溫,麵頰微緋。

他憋了半晌,瞪她一眼:“你……不知羞的嗎?”

徐清圓笑吟吟勾著他手指晃一晃:“你看,你如今便沒有那麼緊張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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