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外跑,茶館中沒有人幫她,隻麻木地坐著看戲。幾個地痞流氓圍向她,林雨若向外跑時,撞上一個從外來的人。
那人伸手,隔袖拉住她。
林雨若聞到清雅熏然的熏香。
她懵懵抬頭,驚愕地對上韋浮同樣吃驚的眼眸。
但是韋浮不是平時她所見到的長安貴族郎君,他打扮成商人模樣,身後其他人也是商人打扮。他們在此狹路相逢,誰也沒想到會遇到對方。
地痞流氓追出來:“談律法?嘿,竟敢跟老子談律法……”
韋浮身後,一個青年抬了眼,慢慢望來一眼。他一副文弱書生、儒雅士人的扮相,但看過來時,眸子幽黑,讓流氓駐足。更加讓地痞遲疑的,是他身旁有個抱臂的娃娃臉武士,修長挺拔,手中無聊地玩著兩把刀。
尤其是這位武士全程沉著臉,看上去心情十分不美妙。他陰森的目光看向幾個地痞,地痞察言觀色,全都被定在原地。
晏傾溫聲:“律法?小小茶肆,有人竟要學大魏律法嗎,如此上進。”
林雨若這才看向她,更加震驚兼迷茫:“晏、晏、晏……郎君!”
“長安雙璧”同時出現在這路邊小小茶肆。
他們都打扮成商人、文士,身後跟著的人也是這副打扮……莫非他們有公務在身?
林雨若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偷聽到的韋浮要去辦公務的話。
她隻是不知道所謂的公務,是這個。
林雨若迷惘時,聽韋浮詫異又噙笑:“小師妹,你怎麼在這裡?”
林雨若抬頭輕輕望他。
身後的地痞流氓虎視眈眈,但打麵的一行商人讓她獲得安全感。她望著韋浮,心中想這若不是緣分,又是什麼呢?
——他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從天而降,像蓋世英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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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的軍營中練武場外,徐清圓坐在稍高些的山丘上,托腮看著下方的將士們打鬨,目中哀愁不減。
軍營中路過的將士們,也在偷偷打量這位嬌滴滴的女郎,打聽這位女郎是誰。尤其是忠武將軍李固,一下午的時間,派人來送了好幾趟東西。
徐清圓身邊,擺滿了清酒、零嘴兒、鮮花等物。
身後一聲輕笑。
徐清圓回頭,看到是雲延爬上來,非常隨意地坐在她身邊。
雲延笑眯眯:“你這樣的美人,一來就把這個軍營弄得活起來了。是不是在你們大魏,男子們都更喜歡你這樣嬌滴滴的女子,而不喜歡明姝那樣的女子?”
徐清圓回答:“人與人不同,如何相提並論?公主殿下遠比我優秀,不過是世間男子畏懼她,怕駕馭不了她,便隻說些酸話罷了。”
雲延挑眉:“世間男子便以為能駕馭得了你嗎?我看你比明姝厲害多了……吃人不吐骨頭。誰知道你的真麵目?”
顯然,雲延已經反應過來徐清圓坑了他一把。
徐清圓悄悄望他一眼,心中更愁。
雲延看上去絲毫不生氣,不著惱。他與她一同坐在這裡吹風,依然是那位自由自在、瀟灑肆意的南蠻王子……越是這樣,越說明她依然沒有看清他的籌謀。
徐清圓便更加警惕。
雲延回望過來:“你看起來不怕我?”
徐清圓移開目光,用手輕輕撫平裙裾上的皺褶,輕聲細語:“王子不會強行帶我出關,我可以留在大魏國土上,我為何要怕王子?”
雲延笑。
二人沉默一陣,終是徐清圓更沉不住氣,忍不住問他:“你不急著出關,不急著回南蠻,想來是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覺得暫時留在甘州,對你的計劃也沒有影響。你到底想做什麼?”
雲延:“你不是很聰明嗎,不妨猜一猜。”
徐清圓抿唇,聲音微生硬:“你的計劃不會得逞的。”
雲延偏頭:“什麼計劃?”
徐清圓:“我夫君。”
雲延眸子一閃。
徐清圓看他不反駁,心中便更確定了七八分,而因為這種可能,她更焦慮,失了自己的一貫和氣:“你做了兩手準備。要麼帶我回南蠻,要麼被人發現後無法帶走我,就留在大魏也無妨。留在大魏甘州,你覺得自己會等來大魏朝廷的下一步……你是不是想等我夫君前來?”
雲延笑而不語。
徐清圓:“那你算盤打空了,他不會來的!大魏會派其他人來,我夫君絕不會前來。你若是想將我夫君牽製至此,便完完全全地錯了。你不如告訴我,你需要我夫君做什麼,也許我能和你合作……”
雲延看出她的緊張。
她很小心地掩飾,但是提起晏傾時,她麵色微微發白,揪著裙裾的手指會用力,腰背挺得更直。她像草原上的母獅子一樣,想守護她最看重的東西。
這麼柔弱,這麼可笑,又這麼讓人敬佩。
雲延笑一笑:“我想做的事,等人到了,再提也無妨。不過你不必這麼警惕,我要做的事對你們應該不是壞事。我南蠻如今和大魏是友鄰,我怎會故意破壞兩國和平呢?我隻是有事求晏郎君,需要他前來罷了。”
他歎氣:“可惜我之前懇求晏少卿隨我走一趟,被他拒絕。但我勢在必得,他不肯來,我隻好出動女郎你,逼他前來了。”
徐清圓生惱:“荒唐!”
她盯著雲延,不知在說服誰:“他不會來的。他與我吵了架,他在生我的氣,我得罪了他,他絕不會來的。”
她眸中噙了霧,霧起霧落,被她自己掩藏:“他才不會為了這種荒唐的事離開長安,他要待在長安養病,他清楚自己的身體,也清楚我有多壞,多讓他生氣……你放心吧,我早在離開前就故意與他吵了架,與他有了罅隙,他必然不會出來的。”
徐清圓還喃喃自語:“而且有風若在,風若必然不會讓他走的。”
雲延頷首。
雲延說:“不錯,晏少卿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他說他要養病,暫時不會離開長安。但是我這個人,從來不相信這些。我斷定他會因為你而出京,因為你而來甘州,徐娘子,你敢和我打賭嗎?”
徐清圓倏地站起。
她說:“絕不可能,你想錯了。你不了解一些事,你太過自大。”
雲延的桃花眼笑得飛揚。
他戲謔:“是我不了解,還是你不承認?”
他收了笑,認真地看著這位快要被他欺負哭的女郎,歎口氣。
雲延很認真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嗎,還是你們大魏女子都這樣?無論是你,還是明姝,你們好像都不相信愛,不相信真情?”
徐清圓:“你胡說。”
雲延:“徐娘子,你看,你喜歡晏郎君,我們都看得出來。但是你從來不相信這種感情,不相信這種感情的力量?你不相信晏郎君也有這種感情,並且會為了這種感情冒險。你和明姝,都把愛當做謊言。
“可我不這麼看。我相信女子的愛,也相信男子的愛,我們南蠻流傳的感人肺腑的情愛傳奇從來不少,我相信愛的亙古流傳,永垂不朽,不隨時間而湮滅轉移。
“不如我們拭目以待,看他到底會不會為你而來。他來了,你們就幫我辦我請求的事;他若不來,我和明姝立即回南蠻,絕不在此多停留。”
徐清圓立在風中,看著雲延跳下山丘,揚長而去。她看到山丘下暮明姝急匆匆而來,顯然是來找她,怕她被雲延欺負。而雲延摟著暮明姝的肩膀,強硬地將公主帶走。
暮明姝回頭看向高處,與徐清圓目光對上。
徐清圓對她微笑,迷惘地等待著自己和雲延打賭的結果。
她希望自己是對的,這麼簡單的選擇晏傾怎會選錯。但是雲延的篤定,又讓她心中起伏,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