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圓撿起扔在踏板上的那柄劍,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必害怕。她不能任由他們這樣欺負晏傾,趁晏傾昏迷之際要他死……
風露清愁,婉約寧靜。她像神女仙子一樣美麗,讓李固黝黑的麵容陡一紅,手足無措起來。
“本殿下在這裡,便看不得有人枉顧律法,肆意行凶。”
徐清圓:“原是妓。”
雲延眼中笑意同樣加深。
他問身後將士:“有美人投懷送抱,你們會拒絕嗎?”
“我相信若是讓人驗屍,你們會得出一個結論——劍鋒所傷,絕非致命傷。不然李將軍不會不許人驗屍,急匆匆來找我們定罪。李將軍如此急迫,是覺得我們初來乍到,對此環境不了解,可以糊裡糊塗中定我夫君死罪,處死我夫君。
徐清圓伏身請安,清泠溫婉:“妾身姓徐,上清下圓,普通一民女。和李將軍不同,妾身從未瞞過李將軍什麼重要訊息。”
李固臉皮僵硬。
她烏黑的眼睛光華流蕩,映著劍身上的寒光——劍鋒有血跡。
徐清圓聲音在內輕柔:“將軍指的,可是昨夜有女子不問不管,躡手躡腳闖入房舍,想汙我夫君清名之事?”
李固:“刀劍無眼,娘子不要亂玩。”
徐清圓輕聲:“那這其中,便出現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了。”
徐清圓:“自然不是。”
李固道:“徐娘子,你該知道,本將軍一貫敬重你,所以才對你多有忍讓。但你這般咄咄逼人,卻過於過分。你想為你夫君洗清罪名,卻問些奇怪的問題——本將軍日理萬機,就是叫不出一個軍中妓的名字,這並不奇怪。”
徐清圓心中微怒,看晏傾這樣反應,她已經猜出他為什麼病得這樣厲害了。
李固:“……”
韋浮噗嗤一笑。
徐清圓不答,隻問:“李將軍認識她嗎?可曾見過她嗎?”
李固便回了頭,迎上徐清圓:“你手上拿的就是凶器,還有什麼抵賴的?”
徐清圓輕聲:“李將軍指的,是我夫君用這柄劍殺人嗎?”
徐清圓輕輕歎口氣:“也許上麵這些問題太難,男子狎妓,似乎不會對女子問那麼多,你們根本不在意懷裡抱著的女子是什麼身份。那妾身便問將軍最簡單的一個問題——
她麵朝所有人,聲音雖輕柔,卻足以大家都聽得到:“一個被所有軍人記不住名字、被大將軍想不起來的妓,生前不知被人忽略多少次,為何死後,李將軍就要為她報仇,就要殺人償命,就突然想起來她的重要性呢?
李固:“妓又如何?你看不起嗎?”
李固:“這不明擺著都是血嘛!就是被劍刺死的,有什麼好驗的?”
李固:“……”
李固便語重心長:“你呀,不要出什麼事都怪彆人勾引,守不住身的是你的枕邊人。你怎麼專為他打掩護?”
李固盯著她,一字一句:“你……到底是誰?!”
他粗聲粗氣:“徐娘子這說的什麼話,莫非暗示死者不守規矩?那她怎麼不進彆人的營房?分明是你郎君自己動了心思,說不定背著你叫了女子前來……”
徐清圓微微一笑:“正巧風若以前在長安跟仵作學過驗屍,如有必要,風若一會兒充當仵作驗屍也無妨。”
李固臉色不太好看了,隻是礙於對麵的人是徐清圓,他才沒有發火。
徐清圓:“可她為什麼要來我們營房?軍營管製似乎很嚴,這女子是哪裡來的?”
李固:“……”
她用濕帕子不斷為他擦汗,可他體溫仍高得厲害,身子在昏睡中也微微發抖。隻有她的手每次挨到他臉頰,他緊蹙的眉心才會鬆一下。
徐清圓:“所犯何事充入軍營?”
李固又抬高聲音:“姓徐的,讓女人為你出頭,算什麼好兒郎?有本事出來,與我們對峙啊!”
隻有林雨若迷惘眨眼,不知道公主的話為什麼讓他們笑。隻有林雨若滿心著急,她不相信晏郎君那樣的人會殺人,她同時備受打擊——晏郎君那樣高風亮節的人,也會背著徐姐姐偷腥嗎?
徐清圓美麗入湖的眼睛望著他:“那她年芳幾何?”
李固一滯,目光飄移一下。
擔架旁的一個校尉微微點頭。
李固鬆口氣:“你看,仍是你夫君做的。”
暮明姝淡而涼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壓過眾人聲音:“是呀徐妹妹,女子該擦亮眼睛,不要一味偏袒不值得的人。甘州百姓們義憤填膺,都想讓你夫君給個說法,憑什麼能殺人呢?
李固硬邦邦道:“那是你殺的人嗎?”
將士們神色不自在,又竊竊私語。
粗人們嘿嘿直笑,態度不言而喻。
“她姓甚名誰?”
徐清圓輕聲:“將軍可曾讓人驗屍?”
李固不自在一息,回頭看向身後。於是徐清圓也看到了那擔架上的死者,碎裂的觀音像,以及女子上半身不算多的血跡。那死去的女子果然如公主侍女說的那樣,羽巾長紗裹身,一身雪白潔淨,扮演著觀音。
天下絕不可能有這般聰明的人。
徐清圓吃驚看他一眼,彎眸:“李將軍以為我要用劍傷人嗎?我不會武功的,將軍放心。”
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嘿笑一聲,還勸說裡頭的女郎:“徐娘子,你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你那夫君是什麼樣的人。我聽說你們昨日相處不太愉快,指不定就是你走後,他背著你偷腥。但是不想你中途又回來了,他顯然不敢告訴你偷腥之事,隻跟你說他無辜。可這天下烏鴉一般黑……哪有人拒絕的了美嬌娘?”
外麵人叫嚷不住,她又聽暮明姝看似支持李固、實則告知她一個訊息的話語,心中停頓一下。
李固:“……”
憔悴虛弱至此,竟還要被外麵的人……
她婉婉道:“有女子暗夜向我夫君投懷送抱,本以為我不在,她可與我夫君春風一度。卻沒想到我在房中,撞破了他們。我大怒之下執劍刺之,這個故事似乎也不奇怪?”
“百姓們在軍營外圍觀,我也不信他們會這麼同情一個出身不好的妓。他們這般急切,隻能是因為這種凶殺案,也許發生了不止一次。甘州百姓人人惶恐,人人想找出凶殺案的凶手,李將軍也為此焦頭爛額。”
而房中的徐清圓坐在榻邊,正垂首替晏傾擦去額上的冷汗。
徐清圓手中劍抬了抬,李固後退一步。
徐清圓詫異地笑:“怎麼,這麼簡單的問題將軍都回答不出,卻說認識她,見過她?”
李固警惕看她。
徐清圓垂下眼簾,望著手中劍身上的血跡:“李將軍為何覺得用劍行凶的人,是我夫君,而不是我呢?”
徐清圓垂眼微笑:“這樣的凶殺案一定發生了一次又一次,我大膽猜測,每一次你們都找不出致命傷在哪裡。李將軍不敢驗屍,因為驗不出來。
外頭竊竊私語聲不斷。
徐清圓:“暫時不必。”
李固深吸口氣,壓住眉目間的陰鷙之色。
徐清圓:“籍貫哪裡?”
李固以為暮明姝是替他說話,不禁點頭,還向公主投去感激一眼。
周圍皆靜。
自從徐清圓出來,風若臉色好很多,兩把刀被他插了回去。風若老神在在:“不錯,如有需求,我可幫你們驗屍。徐娘子,現在需要嗎?”
眾皆嘩然。
“她既死,為何扮成觀音?難道我夫君有什麼與眾不同的癖好,喜歡人扮成觀音?劍上有血,便鎖定為凶器,丟在我們營房中的床下,可既然是凶器,為什麼我們不藏起來呢?
李固暴躁:“本將軍怎麼知道!軍中妓不少,滿足兄弟們,難道本將軍還要一一過問?”
氈簾門開,手持劍器的青衣挽發女郎徐徐步出。
“李將軍想拿我夫君當替罪羊,給觀音案編出一個凶手,給滿城百姓一個交代,是不是?”
李固:“……軍營中的女人就那麼幾個,我自然認識,自然見過了。難道你懷疑我從外麵隨便找了一個女人冤枉你們,我那麼閒?”
李固和營門內的徐清圓說話,語氣就尷尬而和氣:“徐娘子,吵醒你了。你夫君昨夜殺了人,我們已經查清楚了,我得給大家一個交代。煩請你讓你夫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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