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血觀音14(1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3714 字 8個月前

韋浮耐心地陪林雨若挑選玉觀音像,林雨若最後買下的那尊像,仍讓她不滿意。

因為買下的這尊,依然與她兄長雕刻的那類不完全一致。

二人在貨貿繁華的榆柳交蔭下行走。市肆間的叫賣此起彼伏,行人如鯽穿梭。

韋浮笑著開解悶悶不樂的林雨若:“也許你兄長隻是長在甘州,和這裡的百姓一樣信奉那個‘聖母觀音’,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區彆。是你想多了。”

林雨若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展眉道:“是,我自然希望是我想多了。我自然希望兄長以前在甘州時過得好一些……”

她說得恍惚,因連她自己都不信。這般恍神之際,一個小乞兒貓著腰,快速地向她腰間撞來。

韋浮:“小心!

他堪堪扶住被撞倒的少女,看到那小乞兒從林雨若腰間摸走了錢袋,頭也不回地跑入人群。

林雨若被這當街搶劫的凶悍鎮住,半晌回不過神。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衛士不等韋浮吩咐,便拔步直追,跟著強入人群。

韋浮立時拽住林雨若:“去看看。”

林雨若抓住他衣袖,急急道:“隻是一個小孩子,師兄……”

韋浮微笑:“勿以惡小而為之,以小失大。”

林雨若愣愣地收回了自己想勸說的話語,跟著韋浮向前方跑去。待他二人趕到時,衛士們已經奪回了被搶走的錢袋,卻沒有抓那小乞兒。

衛士們對林雨若好聲好氣:“娘子,你好生查看,看那乞兒有沒有偷其他東西……”

韋浮則抬目,看向那個跑遠的小乞兒。小乞兒很慌,回頭不停看他們,生怕他們追來。這小乞兒逃跑間,撞上一個弓著腰的老人家。

小乞兒以為自己又得罪了誰,炮竹一般跳起來道歉。

那老人沉默寡言,往這個方向隨意地瞥了一眼,也不理會乞兒的道歉,鑽入了旁邊的巷子裡。

韋浮的目光驟然凝住,眼睛被針紮了一樣,瞬間刺痛。

他認出了這個老人家——喬叔!

喬叔以前是他家幫傭,是韋家老仆,從韋蘭亭出生就一直照料韋蘭亭。韋蘭亭去很多地方,私密行動時,韋浮與他父親不一定能跟上,但是喬叔一定跟著韋蘭亭。

韋浮一直以為,喬叔已經死了!

魏國建立後韋浮再沒有在母親身邊見過喬叔,韋浮與父親都不敢過問,因一問,韋蘭亭就露出十分傷心的神色。那自然是因為喬叔死了——喬叔年紀大了,是韋蘭亭的忠仆,隻有喬叔死了,韋蘭亭才提也不想提。

可是韋浮現在看到的那個老人家……

與他記憶中的喬叔一模一樣。

烈日灼灼下,韋浮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僵硬不動。

他生怕自己認錯了人,更怕自己沒有認錯,那個人就是喬叔。若他沒有認錯……老人家隱姓埋名的這些年,為什麼不回洛陽,不回韋家?

韋浮閉目,身子微微發抖。

在查找韋蘭亭生死之謎的真相中,他一直模糊地走著一條自己看不清前途的暗道。但在這麼一刻,韋浮清晰地意識到,他觸及了某些秘辛。

這個秘辛,也許被他娘藏在了甘州。

韋浮輕聲喃喃:“娘,你是否也想我把秘密挖出來……你生前是不是就料到了我會找您,我並沒有做錯,你是希望我這樣做的,是不是?”

他想到他清矍消瘦的娘親坐在窗下,鬱鬱寡歡地眺望遠方。大魏建國後,韋蘭亭一日日枯瘦,越發沉默寡言。

龍成二年,她背著包袱再一次地離開了丈夫與兒子。韋浮與父親已經習慣她的不告而彆,可他們並沒有習慣她的死亡——她渡船時,死在了江河上。

直至今日,韋浮才從多年噩夢中,看到韋蘭亭模糊遙遠的麵容,離他近了些。她在混沌黑白的世界中,憐憫地看著他,默默垂淚。

林雨若輕輕搖晃他手臂,將他喚回現實:“師兄,你怎麼了,怎麼出了一頭冷汗?”

韋浮用帕子擦去額上的汗漬,盯著喬叔離開的那個巷子,率先跟過去:“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人,去找找看。”

徐清圓夫婦二人被李固趕出軍營前,和暮明姝、雲延見了一麵。

雲延不理解為什麼晏傾寧可被趕出軍營,要去找什麼凶手,也不直接揭露他的身份。隻要李固知道晏傾的真實身份,就不敢像對待草芥一樣隨意處置晏傾了。

晏傾平和回答:“很多時候與百姓們變得一樣,才有助於查真相。官位有時候是束縛,並不能幫我什麼。”

雲延:“你倒是好心,去幫李固的忙。我要你查的事,你便不著急了,是麼?”

晏傾目光一閃。

他沒說話,徐清圓在一旁輕聲:“我們不是已經開始查了嗎?”

雲延一怔。

徐清圓柔聲解釋:“我與夫君去查‘血觀音’一案,韋郎君與林小娘子去外圍找一些有用訊息,接近‘觀音堂’。李將軍對公主與王子最放心,你二人不正好能從李將軍身上查起嗎?”

她見暮明姝和雲延都一時無言,隻怔怔看著他們,便更詳細地低聲:“無論是‘觀音堂’的出現,還是王子在意的事,都是在南國末年發生的。我們查‘血觀音’,說不定能碰觸到雲延王子的事。而公主與王子更簡單,你們想知道當年的事,查一查李家多年上報朝廷的奏折,說不定會有發現。”

暮明姝抓住重點:“奏折?”

晏傾溫溫和和:“甘州戰事樁樁件件,都一定有留底的折子。南國已滅,這些折子隻會被李家保存。若無意外,李家在南國時也曾立下赫赫戰功,嘉賞的聖旨一定不少。殿下與王子都是武藝高強之人,李將軍又不提防你們,這是你們最方便做的事。”

雲延登時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笑:“偷東西嘛……”

暮明姝與他對視一下,也跟著一笑:“有點意思。”

至此,暮明姝才終於覺得甘州一行有了趣味。

暮明姝和雲延離開前,暮明姝突然回頭,對二人說了一事:“對了,甘州這片和西域相挨的地方,婬祀太多,除了‘觀音堂’,其實還有一個‘上華天’。‘觀音堂’在明,‘上華天’在暗,大家都小心些,不要惹到地頭蛇。”

暮明姝這樣說時,觀察著晏傾的反應。

晏傾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沉靜地點點頭。無論那宋明河如何詆毀晏傾,晏傾都未曾做過什麼讓暮氏懷疑的事。

反應大一些的,是晏傾那個侍衛風若。風若緊繃了麵容,手不自覺地想碰刀,又強行放下。

暮明姝笑一笑,和雲延一同走了。

——

徐清圓和晏傾走在街市上,風若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徐清圓輕聲問晏傾:“上華天是什麼?”

晏傾平靜:“大約是和‘觀音堂’性質差不多的組織吧。”

徐清圓蹙著眉:“殿下為什麼這麼提醒我們?我們會招惹‘上華天’?‘上華天’很厲害麼,和‘觀音堂’的地位如何比?”

晏傾沉靜許久,直到徐清圓輕輕打量他。

他才道:“我想,我們大約招惹不上‘上華天’。”

徐清圓:“你怎麼知道?”

晏傾反問:“你既然信任李將軍,那你可從李將軍嘴裡聽說‘上華天’?李將軍既然沒提醒我們,自然說明此事不重要。我們不必多生事端。”

徐清圓依然目露猶疑,一眼又一眼地掃晏傾。

她對晏傾的信任瓦解後,如今他說什麼話,她都要想很久。

這種感覺,讓晏傾並不舒服。

可是他偏又無話可說……在“上華天”這個問題上,他必須要瞞住徐清圓。

晏傾低聲:“你若不信,我們試一試便是。”

徐清圓驚訝地見晏傾向身後的風若望一眼,風若愣一下後快走過來,晏傾對風若吩咐兩句。風若眼神古怪地看這對夫妻一眼,轉身隨手抓住旁邊路過的一路人。

風若大咧咧:“兄台,你可曾聽過‘上華天’?”

被抓住的路人很凶煞,白來一眼:“沒聽過,滾!”

風若唾麵自乾,對小夫妻一聳肩。晏傾淡然溫和:“你看,這樣神秘的地方,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徐清圓瞪直眼,一時間,又忍不住那笑意。

她說晏傾:“……原來你依然不想和旁人多說話,依然不敢靠近他人。卻讓風郎君替你去說話,哼。”

晏傾一怔,赧然。他沒說什麼,徐清圓已經走開。

他們沒有在人多的地方多多停留,而是去調查觀音案中的死者。

距離他們時間最近的死者鸞奴,晏傾恰恰知道她的些許身世,自然就從她開始查。

鸞奴是甘州本地人,做軍中妓的那些年,獨獨和一個小村中的老婆婆交好。據鸞奴生前說,這世上沒什麼人對她好,隻有老婆婆在她年少時偶爾接濟過她,對她好一些。

如今徐清圓二人便在老婆婆家門前,打聽鸞奴生前的事。

老婆婆聽說鸞奴死了,震驚又傷心:“這孩子也沒有得罪過誰,平時本本分分的,膽子比老鼠還小,怎麼就死了?”

在老婆婆胡亂猜之前,徐清圓率先問:“聽鸞奴說,您養過她一段時間?”

老婆婆搖頭揉眼,歎息道:“我自己都管不過來,哪裡顧得上她,那孩子給我臉上貼金罷了。能多幾口剩飯,想到她時喂一口,就不錯了。幸好有聖母觀音娘娘保佑,咱們都沒餓死!”

晏傾立在門口,聽徐清圓溫聲細語地和老婆婆交談。他目光則穿過人,看向老婆婆屋內。簡陋的茅屋中,晏傾一眼看到桌上擺著的一個觀音小像。

晏傾:“您也信聖母觀音?”

老婆婆:“當然,我們這裡人都信。”

晏傾徐徐問:“是否鸞奴信得更加狂熱些?”

老婆婆連連點頭:“是的是的,你們怎麼知道?鸞奴那孩子,說自己沒有娘,她覺得聖母觀音娘娘就像她親娘一樣,她一日三餐地上供。哎,這也可以理解,從南國末年走過來的甘州人,就沒有不信聖母觀音的。”

徐清圓:“所以老婆婆你沒有一日三餐地去供觀音娘娘嗎?”

老婆婆尷尬道:“我自己都窮得揭不開鍋,哪裡會那麼勤地供一個像。不過我也很信就是了。”

後麵的話,更像是怕冥冥中的聖母觀音怪罪,而特意加的。

徐清圓含笑,謝過老婆婆。

之後,他們按照名單,又去找其他死者有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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