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已經逐漸習慣係統先生整日裡說一些她聽不明白的話。
那都不重要,她隻需要知道係統先生救過她的命就好。
於是她沉默著鬆開手,低下頭,看著那個不乾不淨的小乞丐,目光平靜就像是看一條死魚。
她說:“現在你明白誰是老大了嗎?”
那乞丐捂住手指蜷成一團,像是個蝦米一樣跪在地上,喉中嗬嗬作響,甚至根本呼不出痛來。
即便這個時候,他也不忘護住懷裡的油紙包。
他緩過勁兒來再去看千金,依然是穿著漂亮的群裾,畫著淺淡的眉眼,渾身氣質舒展,一眼看上去就是個不諳世事,弱小又可憐的千金小姐。
她應該出現在鋪滿綾羅綢緞的金屋中,而非是這樣一間門戶破敗,布滿雜草,雞骨頭,和積年老屎的破廟裡。
就算這樣一個模樣的美人果真出現在這樣的地方,她的臉上也合該掛著倉惶落下的眼淚。
他才應該是老大。
但是折斷的指骨警告他,事實並非如此。
“是您。”他額頭觸地,不敢直視千金麵容。
“首先,我是個很講禮貌的人。”千金說話時的聲調總是平平的,明明是個人類,情緒起伏卻比係統這個真正的數字生命都要更少。
不過……她真的是個人類嗎?係統心中有一些懷疑。
她宣稱自己是個講禮貌的人,但是係統覺得他之前曾經接管過的一個自稱瘋批的宿主和她比起來都是五講四美的好青年。
“所以,你叫什麼名字?”千金問。
一個有禮貌的小姑娘,遇到陌生人應該先問好。娘親之前教她這些東西的時候,千金不屑一顧,現在卻一點點的學著做起來。
“我……我沒有名字,我是個吃百家飯的,他們都叫我二狗。”
千金點點頭,木然地說:“你起來吧,我隻是在這裡臨時暫住一晚,不是要和你搶地盤,嘴巴放乾淨點兒,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一時間二狗和係統都沉默了。
“所以……你抓他進來隻是想申明你不會和他搶地盤,他可以繼續安心住在這裡嗎?”係統問。
千金慢吞吞地說:“對啊。”
係統:“6。”
這是千金第二次聽到係統先生說這個詞了,所以她問:“6是什麼意思?”
係統說:“是說你很厲害的意思。”
千金的情緒陡然低落下去,她低下頭看著腳尖:“我不厲害……如果我厲害的話,怎麼會讓娘活生生餓死呢?”
她再抬起頭來,眼中竟然盈滿了淚水。
係統見過很多人落淚,他曾經的宿主無一不是姿容絕色的美人,每一個都很擅長用眼淚達成目的,而且也很擅長讓攻略對象為她們落淚。
但唯獨這樣一個不諳情愛的小瘋子陡然落淚,卻讓它心裡止不住一軟。
“我真的很想成為一個阿修羅,我好想變強……”千金大睜著眼睛,淚珠順著她木然的雙眼,從淺金色的眼瞳中滑落:“我真的,好想,殺掉那隻旱魃。”
那隻為柏之國帶來三年大旱,讓百萬人流離失所,讓她的娘親,活活餓死的那隻旱魃。
“係統先生,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係統默然不語。
此夜京城,侯府,三更天。
葉明輝滿臉疲態,一身酒氣,打馬回府,一路晃晃悠悠,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馬兒的足音也亂,一行人東倒西歪,在侯府專為這位公子哥夜行回來留的偏門處站住了。
他打了個哈欠,脖領處儘是在李三娘子處沾的脂粉香氣,夜風一蕩,微香。
“三爺。”
身後隨行的小廝眼見他這模樣便知道他有話要說,乖覺的上前問話。
葉明輝扭過頭來,迷蒙著醉眼,似笑非笑:“回到家裡,你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對吧?”
“自然,家裡是大哥說了算,他問起來,你們是要照實回話的,大哥想打死的人我確實是保不住,但如果我想打死個小廝,我想大哥也不攔我。”
夜風輕飄飄吹過屋簷,街上紅色的燭光蕩漾著,留下一地陰影。
“三爺,我不明白……小的們在三爺手下當差,是啞巴還是話癆,全聽三爺吩咐,隻若是三娘子的那點兒事,我想大爺早就知道的。”
葉明輝哼笑一聲:“彆和我裝傻,我是說出城時候遇到的那個良家。”
“是,小的明白了,今夜咱們出城,隻在遊船上見過女人。”
葉明輝默不作聲,抬眼望著漫天繁星,最後百無聊賴地擺擺手:“回吧。”
他大哥自少年時就一力支撐侯府,在官場上摸爬滾打硬生生撐起了忠勇侯的架子,現如今侯門三兄弟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少不了他大哥葉明真的一力經營。
侯府內外,讓他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發生什麼事都逃不過他大哥葉明真的耳目。
葉明輝沒指望小小的威脅就能瞞下那姑娘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