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路上實在是太餓了,把刀換了些樹葉子,那東西吃下去紮嘴,很難吃,也不頂餓,但好在沒毒。
那時候雖然大家都在逃荒,彼此之間也並不和睦,開始有人易子而食,但是好歹還有“大家”。
現在連“大家”都沒有了。
都死乾淨了。
千金下了水,將衣服脫了,三支香和引火符是廟裡帶出來的,那廟應該有些道行,香和符都遇水不濕,衣服卻不能。
衣服吸了水,很沉,會影響四肢的行動,短距離可以不管,但是這次要遊的距離很長,不能含糊。
將衣服擰成一條繩索,一頭係在腰間,一頭係在水麵的木板上,千金深吸一口氣,雙腳蹬動,往前遊去。
剛遊出去兩三百米,千金浮出水麵,往南麵看去,看見南岸龜裂的土地,往北麵看去,一個浪花撲過來,遮住了她的眼睛。
千金便入水,繼續往前遊。
她在水中不能呼吸,水會嗆到她的胃裡和肺裡,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也不用換氣,她可以憋氣在水下呆上很長時間。
有這樣的天賦,她的水性才會那麼好。
千金又往前遊了四五百米,再浮出水麵往岸兩邊看的時候,依然看不見北岸,但是這次終於發生了一些變化。
她也看不到南岸了。
係統憂心忡忡地說:“我也看不到南岸了。”
這種情況事實上非常危險。
兩岸都看不到,到不了……千金很可能會被困死在沱江中上不了岸。
係統害怕動搖千金的心緒,並沒有將它的推測告訴千金,但是千金對此心知肚明,她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問係統:“那你還能分辨方向嗎?”
她需要係統保證,她遊的是一條直線,始終橫跨江麵,而不會因為身在水中無法分辨東西南北,遊著遊著突然偏了方向。
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係統說:“可以。”
看不到兩岸沒有關係,還有天上的日月星辰。
並不是說日月星辰就一定可靠……畢竟這裡是荒界。
但是係統還有個絕招。
它在南岸留了一根藍線,那根藍色光線的一端固定在南岸的兩點,垂直於江岸,形成了一條直線。
線的另一端和那衣服一樣,同樣係在千金的腰上。
就算頭頂的日月星辰是假的,這根藍線,也是真的,如果這根藍線也變成了假的……那就沒辦法了。
死吧。
敵人太強了,無法應對,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
千金沿著係統的方向悶頭往前遊,又過去幾百米,似乎是到了江心,身邊的魚多了起來。
時不時就有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魚成群結隊地從千金身邊擦肩而過,小小的眼睛裡射出詭異的光。
千金並不在乎它們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模樣,隻想要相安無事。
她身長一米七,相對於生活在淺水,接近江麵位置的魚來說,體型很大,是處於捕食而非被捕食的地位。
她不擔心被吃掉,但是戰鬥會消耗力氣。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一隻體型龐大的烏龜,在水中激起一股波濤,飛快地從水底衝到了千金所在的水層之中,她看見了它,知道它衝著自己來,卻沒躲開。
她沒反應過來。
這說明了很多事情,比如說這隻烏龜比千金強大太多,她的性命掌握在它的手裡。
也說明這隻烏龜沒想要她的命。
不然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死了。
千金鎮定地打量著這隻烏龜,千金身高一米七,這隻烏龜的龜殼,直徑卻有足足兩米,龜背上還有厚厚的水草和隆起的刺,看上去十分猙獰。
哪怕不說日久成精的事情,單說體型,千金也很難對付它。
更何況這裡是水中,它的主場。
係統幾乎要急瘋了,它在腦海裡低聲問千金:“你有把握逃脫嗎?”
千金淡淡說:“沒有。”
係統說:“那要不要……”
它的話還沒有說完,千金的腦海中出現了第二個聲音,是一道低沉沙啞,含糊不清的蒼老聲音。
這麼大的烏龜,果然是個妖怪。
“你是柏之國的人?”老龜問。
這隻大烏龜靜靜地停在千金身前,儼然一個攔路虎,千金在水裡不能往前,也無法說話,就隻是點點頭。
那聲音又道:“沱江有攔江大陣,你要是想遊過去的話,就實在是打錯了算盤,他們不會讓你們逃過去的。”
千金歪過腦袋看它一眼,想說什麼,又實在是說什麼。
就隻是搖頭。
無論如何,她要過去。
那老龜似乎很清楚她的想法,很快又道:“不過再密的網子也兜不住水,那攔江大陣雖然厲害,卻也不是密不透風,我這裡有個買賣。隻要你願意做,我就送你過去。這買賣我和你們柏之國的人做過很多次,童叟無欺的。”
那老龜得意洋洋地從龜殼下麵伸出四隻腳,在水裡遊動,就像是個拄著拐杖吹噓當年的老頭兒。它道:“我這三年來,也不知道送了多少人去神朝,你到了那邊去投靠親友,便知道我了。”
千金:“……”
真沒想到,這老烏龜,居然是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