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梔懵。
這話從何說起?
見裴沅禎說完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她無語地撇撇嘴。
這裴奸臣,越發神神叨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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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彆院歇了兩日,第三天才見到方冀。
跟在船上見到的胡子拉雜的方冀相比,在荊城的方冀儀表堂堂得差點令沈梔梔認不出來。
他鳳眸漆黑,劍眉斜立,不笑的時候顯得嚴肅,若笑起來卻有一股江湖兒郎的豪爽。
此時此刻,方冀身姿頎長地立在堂屋中央。
見裴沅禎與沈梔梔過來,他笑嗬嗬道:“慚愧,回來後沒能好生接待肖大哥,不知在此住得可還習慣。”
“習慣。”裴沅禎說:“我與內子叨擾方兄弟,理應我們慚愧才是。”
“哎,我們兄弟不說見外話。我正好今日得空,帶你們去荊城逛逛。”
說著,方冀帶裴沅禎和沈梔梔出了門。
荊城熱鬨,而最熱鬨的要數荊城的賭莊。
荊城賭莊與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裡的賭莊不受官府管製,能光明正大地開在鬨市。
而且,這裡什麼都能下注!
一隻手、一把刀、項上人頭、地契鋪子,哪怕自家妻兒都能在這找到買主。
沈梔梔才進門,就見室內亂哄哄,還聽見小兒鬼哭狼嚎。
“爹!求你彆把我賣了,我不想跟他走!”
沈梔梔尋著哭聲看過去,是個年紀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
她抱著她爹爹的腿不肯放,而身後有個人一直拉她。
“小姑娘,你爹把你輸給我,你就是我的。跟爺回去,保準讓你吃香喝辣。”
拉她的是個男人,看起來三十年紀,麵容猥瑣。
“我不走!我不走!”那小姑娘哭得嘶聲力竭:“爹!求求你彆丟下我!彆不要我啊!”
“賴六!”那人扯了兩下不耐煩:“你閨女死活不肯跟我走,你說句話!”
那小姑娘的爹爹一臉痛苦愧疚,卻不得不狠心扒開女兒的手:“爹沒用,爹養不起你了,你跟他走吧!”
“啊不要!爹求你彆把我賣給他!”
小姑娘被那人一把扛起來,驚恐地掙紮。
沈梔梔從周圍人群的議論中,明白過來這小姑娘是被她爹爹下注輸給彆人了。而且那人有孌童癖,以狎弄女童為樂。
卻觀周圍人的反應,似乎這種事經常發生,見怪不怪。
沈梔梔看得氣憤,問:“怎麼能這樣?官府不管嗎?”
方冀聽了這話,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語氣隱隱幾分猖狂:“嫂嫂,這裡是荊城,荊城是勝爺的地方,官府可管不著,也不敢管。”
裴沅禎眸色淡淡,並未說話。
“肖大哥,”方冀又說:“走,帶你們去二樓看看,上麵更精彩。”
裴沅禎點頭,抬腳走了兩步卻見沈梔梔不肯動。
“愣著做什麼?”他問。
“肖策,”沈梔梔咬了咬唇,遲疑問:“能救救那個小女孩嗎?”
裴沅禎靜默,沒說話。
沈梔梔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先不說她自己沒能力救,就說救下這小姑娘後又該如何安置?
興許,還會給裴沅禎帶來麻煩,畢竟他是化名來荊城查案的。
可不知為何,見到這個小姑娘絕望的樣子,她想起自己十二歲時,獨自走了幾十裡去賣身為仆的時候。
那時候她也曾絕望過。
“肖策,”沈梔梔懇求:“我想救,你能不能幫幫我?”
這時,周圍有人開口:“夫人,你太心善了。你恐怕不清楚,這樣的事天天有,今天是這個小姑娘,明天是彆的人。”
沈梔梔倔強:“明天是誰以後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現在看見了若是袖手旁觀,我恐怕回去睡不好覺了。”
她眸子清澈,像一片純淨的湖。這麼仰著臉,希冀地望著他。
裴沅禎默了默,看向一旁的方冀,無奈道:“內子心善,還請方兄弟幫個忙。”
方冀看了眼沈梔梔,了然笑笑,然後揮手叫來個人。
“你去,就說我要那小姑娘。”
那護衛去了,也不知跟那兩人說了什麼,他們點頭哈腰地看過來,遠遠地朝方冀拱手行禮。
小姑娘被護衛帶過來,起初還懼怕得渾身顫抖,但聽到是沈梔梔要她時,頓時躲在沈梔梔身後失聲哭起來。
沈梔梔救了人,心裡鬆了口氣,隨即也內疚起來。
她悄悄看向裴沅禎,裴沅禎已經轉身跟方冀上樓。
沈梔梔蹲下對那小姑娘簡單安撫了幾句,派人將她送回彆院,然後小跑跟上去。
她扯住裴沅禎的袖子。
裴沅禎扭頭,不解看她。
“謝謝你。”沈梔梔無聲做了個口型。
她抿唇笑,輕晃他的袖擺,像隻得逞而狡黠的貓。
裴沅禎垂眼,視線落在她瑩白的手指上,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