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統領遞給裴沅禎一支箭:“適才屬下差點就要抓到那人,但關鍵時刻,從他袖中射出了支箭,屬下躲閃間,被他逃了。”
裴沅禎盯著那支箭,渾身血液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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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謝芩等人匆匆撤回了間茅草屋。
他臉色沉沉:“裴沅禎狡猾詭詐,我千方百計打聽又安插人手,這才摸到水東巷。”
“竟不想......”他捂著手臂上的傷口,暗恨:“這是他做的局,早就等我鑽進去。”
“也不知那對兄妹被他關在何處,如今打草驚蛇,再想滅口恐怕就難了。”
他見旁邊的人一直不說話,且麵色驚惶,蹙眉問:“怎麼了?一個侍衛統領就把你打怕了?”
那人緩緩搖頭:“我失策了。”
“什麼?”
“適才與那侍衛統領交手,不小心將袖箭射出去。”
謝芩一驚:“你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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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老宅。
空曠的庭院裡,四處幽靜,隻廊下掛著稀疏幾盞燈籠。
裴沅禎坐在槐樹下飲酒,雪白槐花花瓣落了他滿身。
過了會,一個身影出現在廊下,那身影漸走漸近。
在裴沅禎跟前停住。
“二哥,你邀我來有何事?”
裴沅禎頭也未抬,示意道:“坐,喝一杯。”
裴沅瑾坐下來,笑道:“這還是二哥第一次邀我喝酒,以前都是我邀二哥。”
裴沅禎遞了杯酒過去,淡淡問:“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裴沅瑾動作頓了頓,說:“是大伯出殯之日。”
“還有呢?”
“還有......”裴沅瑾緩緩說:“是阿箐死的日子。”
裴沅禎猛喝一口酒。
“這裡是小時候我跟阿箐住的地方,你也常來這玩耍。”他指著槐樹下的秋千:“這個還是你親手幫阿箐做的,她很喜歡。”
“還有那,”他又指著個小木屋:“那是你們一起給阮烏搭建的。”
“這些......你還記得嗎?”
裴沅瑾點頭:“記得。”
“記得,你還敢單獨來此赴宴?”裴沅禎掀眼,眸子陰沉。
裴沅瑾迎上他的視線,不語。
“怎麼不說話?”
“二哥想要我說什麼?”
裴沅禎笑了笑:“我知道今日闖水東巷的人是你。”
“我們從小一起習武,師出同門,我們的武功路數一樣。”
“二哥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裴沅禎又飲了杯酒,平靜道:“從我去岱梁的路上。”
裴沅瑾神色變了變。
裴沅禎繼續道:“彼時,我安插在青樓的暗莊告訴我,傳遞去京城的消息網有疏漏,我便開始懷疑。”
青樓是裴沅瑾開的,裴沅禎借此便利天南地北安插了自己的探子,為的是監視當地官員。
而消息網並沒瞞著裴沅瑾,若有疏漏,他必脫不了嫌疑。
“還有你突然出現在荊城,彼時我已查到了裴勝一些重要證據。”
“當然,最令我懷疑的便是我們在裴勝彆莊,探聽謝芩跟裴勝說話之時,謝芩提起背後之人卻戛然而止。彼時你說是自己不小心......”裴沅禎勾唇笑了笑:“可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是做事不小心之人。”
裴沅瑾繼續迎著他視線,也笑了笑:“所以,回京後你故意讓我去查謝芩的身份,其實隻是想試探我?”
裴沅禎漫不經心倒酒,默認。
謝芩的身份他已掌握線索,即便裴沅瑾不去查,他也能查出來。彼時交給他,確實有試探之意。
但後來,裴沅瑾還是查了。當時,他曾信過他。
裴沅瑾緩緩笑起來,笑得疏離而陌生:“你居然都猜到了,為何不殺我?”
裴沅禎道:“我原本想斷你羽翼,留你一命。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他倏地起身,抽出長劍抵在裴沅瑾額前。
“你千不該萬不該殺阿箐!”
“阿箐是你看著長大的,與你無冤無仇,她真心拿你當兄長看待,你為何殺她?”
他揚聲質問:“到底為何?”
裴沅瑾臉上的笑滯了會,又緩緩揚開。
笑聲越來越大,張狂且放肆。
“你問我為何?”他也站起身,神色瘋癲:“因為老天不公!”
“同樣是野種,為何偏偏你站在光明之處?為何你獨得裴縉看重?就因為你是他兒子?”
“可裴家選繼承人向來不看重嫡庶,能者居之!”
“我從四歲知世時,父親就告訴我母親另有其人,他會為我掙下偌大家業,會讓我成為裴家最尊貴的孩子。我從小便信以為真,也是這麼認為的,隻有我才配繼承裴家!”
“論才學、論本事、論謀略,我哪一樣輸你?即便論出身,我們也彼此彼此!”
“我為避你鋒芒拒絕入仕,在裴家,我就像你的影子。除了裴家老三和無瑕公子之名,我在世人眼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我甚至為你天南地北地搜集消息,培養暗莊,這些可都是我的功勞!沒有我,你以為你自己能坐穩內閣之位?但其實,這一切都該是我的!”
裴沅禎冷笑:“事到如今,你還在口口聲聲說為我。難道殺阿箐也是為我?”
裴沅瑾一頓。
“三弟!你隻是為你自己!”裴沅禎說:“開青樓,設暗莊,隻是為了讓你更好地掌握朝堂百官的把柄,為你所用。”
“你暗中勾結他人,屢次壞我政令,還陷我於不義,百姓唾罵我,世人憎恨我。這便是你口中的為我?”
“你原本勝券在握,但我在戰場上立功,裴縉有意送我入內閣,你開始慌了。”
裴沅禎繼續道:“你暗中投靠先帝,慫恿發動南門之亂,欲圖將我殺死在南城門下。何氏引阿箐去南城,也無非是想讓我心神大亂好斬殺於我,而你卻趁機射殺阿箐。”
“旁的事我能忍,但阿箐的仇我必報!”
說完,裴沅禎長劍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