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兩日, 謝芩親自來接她去赴宴。
沈梔梔還是第一次跟他同乘馬車,很不習慣。
謝芩闔眼養神,雖沉默, 卻存在感極強。他身上的淩厲和孤獨氣質相悖又意外和諧。
即使他隻是靜靜坐著, 都難以令人忽視。
車廂裡的氣息焦灼而寒冷。
沈梔梔百無聊賴忍了忍,最後沒話找話地問了句:“阿兄今年多大了呀?”
“二十二。”
“娶家室了嗎?”
“並未。”
“為何不娶?”沈梔梔說:“阿兄一表人才,想必有許多女子願意嫁阿兄吧?還是說阿兄眼光高,等閒女子瞧不上?我覺得阿兄年紀不小也該考慮考慮了, 不是說要複國嗎?複國後總得有個女主子幫阿兄打理內宅。況且阿兄這些年一個人忙裡忙外應該很累,有個知冷暖的人陪著說話解悶多好啊。”
謝芩聽得額頭突突跳。
若是娶個女子回來跟她一樣話多, 他寧願一輩子光棍。
沈梔梔全然不知他所想,繼續道:“我前兩日出門逛街時就瞧見街上有許多靚麗女子,想來蜀州是個養人的地方,蜀州女子個個貌美如花,楊柳細腰實在好看。對了,阿兄喜歡什麼樣的?我今日赴宴給阿兄留意留意......”
謝芩強忍著等她說完, 然後立馬扭頭問車夫:“還有多久到?”
“殿下, 還有兩刻鐘。”
“阿兄,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沈梔梔癟嘴。
“什麼問題?”
“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呀?”
“話少的!”
“......”
沈梔梔憋了憋,不大樂意。又問道:“話說回來,阿兄為何一開始就篤定我是聞嘉皇後的孩子?”
“你身上有個標記。”
沈梔梔想到什麼, 突然驚恐地捂住衣襟。
“......”
謝芩臉黑, 解釋道:“你的婢女時菊看到了,左肩鎖骨下,半朵像梅花的疤痕。”
沈梔梔想了下,她鎖骨下確實有個疤痕,可連她自己都瞧不出來是梅花還是什麼花呢, 時菊眼力真好。
許是猜到她心裡想什麼,謝芩又解釋道:“你出生時,宮人們慌亂,彼時不小心被一支梅花簪弄出了傷痕。傷好後,留下一道像梅花的疤,不過戚蘭為了掩藏你,將疤痕動了些手腳。”
沈梔梔許久沒聽旁人說起娘親的名字,這麼多年了,再次聽到,心裡五味雜陳。
謝芩又道:“八年前,暗衛在淮州發現戚蘭的蹤跡,這才確定她還活著,且你也還活著。是以,我們找了你多年。”
沈梔梔神色一厲:“我娘是你派人殺的?”
謝芩一頓,沒說話。
“是也不是?”
“她不是你母親,你母親是聞嘉皇後。”
沈梔梔袖中的手握緊拳頭,鼻尖酸澀。但她不能哭,不能在謝芩的麵前哭,不能引他懷疑。
她呼出口氣,努力咽下難受,說道:“你說得是,我母親是聞嘉皇後,可她養我這麼多年,我對她感情深厚,你將她殺死了我總是難過的。”
謝芩不語。
“我不管,我覺得還需要幾百兩銀子慰藉慰藉。”
“......”
.
馬車到了蘇家門口,蘇家掌權人蘇政親自站在門口相迎。
他盯著車門看,沒過一會,見裡頭下來個十七八歲氣度大方的女子,神色驚訝了下,隨後笑著上前。
“九殿下,這位便是聞嘉皇後的遺孤?”
沈梔梔茫然看他。
蘇政行了一禮:“公主,我姓蘇,與公主的外祖父私交甚篤,說起來,我還是看著你母親長大的。”
蘇政文雅翩翩,氣勢沉穩內斂。適才雖對沈梔梔行禮,可禮數並不周全帶著些敷衍。
沈梔梔也明白,自己隻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對待棋子自然無需太過客氣。
謝芩介紹道:“這位正是舍妹,尋了多年,終得歸來。”
蘇政笑:“果真是聞嘉皇後的女兒,也隻有皇家的血脈即便流落民間也氣度矜貴不凡。”
“九殿下請!公主請!”他做了個手勢:“諸位賓客已在前廳等候!”
今日來蘇家赴宴的都是南汌皇室舊臣,也是當地世家豪紳。謝芩帶沈梔梔來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讓聞嘉皇後的女兒在眾人麵前露臉,好齊心協力商討複國大計。
沈梔梔跟著他去正廳,受了眾人的禮後,謝芩就派人將她送去了後院女眷處。
她是今日的貴客,到了女眷的地方又成了夫人小姐們打量的對象。
無數雙眼睛明裡暗裡看她,南汌國還未複,已然將她當公主。
有幾個貴女爭先恐後地上前攀談。當然,大多數都是聊關於謝芩的話題,少數問她在民間如何生活。
沈梔梔曾在大曌首輔府邸當過婢女且差點跟首輔成親之事,謝芩隻字不提,是以,南汌的這些舊臣並不知曉,隻以為她一直在民間長大。
沈梔梔口乾舌燥地說了會,最後還是一個夫人笑著上前來解圍,她才得以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