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寒讓朋友幫忙查位置,最後找到了在縣城一家玻璃廠的鬱箐語。
那時候她不叫鬱箐語,而是叫陳雨。
很普通的名字,隨意得不行。
但是她有著一張非常姣好的臉蛋,好得讓人嫉妒。
以至於他從屋裡把昏迷的女孩抱出來的時候,那些人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有些齷齪。
他們說他穿的那麼好,肯定是把陳雨包養了吧。
鬱寒年輕的時候忙於工作,跟虞茜又是聯姻,夫妻關係自然也沒有親密到哪裡去。
鬱瑤的成長他幾乎沒參與多少。
他隻能給錢補償。
鬱瑤這孩子會討巧,看到他回來會笑眯眯地喊爸爸,鬱寒那時候以為,是因為他缺失她的成長太多,後來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時,他才明白為什麼。
他做生意很多時候靠自己敏銳的直覺判斷,在孩子被換這件事,雖然疏忽了,卻還是不自覺地覺得跟那個孩子不親近。
他這輩子第一個心疼過得女人,是他的妻子虞茜,他在她三十七歲那年重病時幡然醒悟,原來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有了感情。
而第二個,就是他的親生女兒。
她長著跟虞茜相似的臉蛋,卻更為漂亮耀眼。但是很瘦,抱起來就跟單薄的紙一樣。
她像個琉璃娃娃,脆弱得容易破碎。
她躺在老舊的上下鋪的床上,頭發被冷汗濕透,看起來狼狽而漂亮,眉頭蹙著,看起來極為痛苦。
他的親生女兒,就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十幾年。
鬱寒冷硬的心,有那麼一瞬間地疼。
他把她送去了醫院,順便驗了個DNA。
她發燒反複了三天,鬱寒在醫院陪了三天,女孩半夢半醒間,鬱寒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看她的溫度,手掌溫暖,他忽然聽到她低低喊了一聲:“爸爸~”
聲音很軟很輕,很虛弱,像是在夢囈。
這一聲,似乎在喊他,似乎又不是。
也確實不是。
那時候隻覺得冷熱交替的鬱箐語,夢見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親。
她夢到,他用手撫摸她的額頭,這手掌寬大,溫暖,是濃濃的父愛。
好像好像她想念的爸爸。
乖巧睡著的女孩眼中有淚。
可那一刻,鬱寒想著,自己一定要帶她回去。
但是他沒想到,後麵那麼難。
雨幕中,鬱寒看著馬路對麵,重新點了一支煙,繼續給刑秘書說後麵的。
後麵的……
鬱箐語也不知道怎麼跟顧嶼北說。
鬱寒提前出現,讓係統慌了,他千叮萬囑,讓鬱箐語千萬不要跟著回去,現在還不是時機,以後鬱家還會來人接她的。如果她現在回去,任務就失敗了,到時候她沒辦法去跟家人團聚,也沒辦法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而係統那麼慌亂,是因為它知道,鬱箐語動搖了。
她之前的目的是回家,所以她什麼苦都能咽下來,可是鬱寒的出現,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他是一個不怎麼愛表達的人,但是做的,確實可以讓那時候在困厄之中的鬱箐語動搖,何況,他溫暖的大手,撫摸著鬱箐語的額頭時,給她的感覺,那麼像她另一個世界的爸爸。
她太累了,她也想要找地方歇一下。
但是係統一次次提醒她,不要動搖自己的信念。
所以麵對鬱寒,她隻能保持著沉默與冷漠。
鬱寒知道她抗拒,也不著急帶她離開。
出院後,他帶著她去百貨商場買很多好看的衣服,帶著她去遊樂園,帶著她去吃很多好吃的,還帶著她去買女孩喜歡的娃娃還有首飾。
這個沉默不愛說話的男人,絞儘腦汁想要討她歡心,但是鬱箐語對著他,隻有一張冷臉,以及一句不想跟他回去的話。
鬱箐語在鬱寒安排的地方住了半個月,決定回去前那一天,他提前告知了她。
鬱箐語質問他:“那我回去了,另一個女孩怎麼辦?”
鬱寒那時候的態度有點冷漠:“她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當然,你要是可憐她的話,可以給她一筆錢,讓她可以順利完成學業。”
“那是你們養大的孩子?”
“那又如何呢?”
鬱箐語找了很多理由不想回去,都被鬱寒否決了。後來她直接攤牌說:“我不想回去。”
鬱寒也不退讓:“你想都不要想!回到鬱家,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學習條件,你不是成績很好嗎,想去國外,我可以送你出國深造。”
“我不稀罕。”
鬱寒讓人看著她。
但是還是沒能看住,當天晚上,鬱箐語就衝出了大門緊閉的彆墅。鬱寒至今不理解,那麼高的牆,她一個那麼瘦弱的女孩子,是怎麼有勇氣爬上去跳下去的。
而最終讓鬱寒妥協的是,鬱箐語跑出去的時候,發生了車禍傷了腿。
再次住院的時候,鬱箐語始終不願意回去,說出了很多偏激威脅的話。
之後鬱箐語又住院住了一個多月。
生怕鬱箐語還會做出更偏激的事情,鬱寒沒有強求。因為他知道她有那個膽子。
他還有很多工作,在她出院後,他離開前,給了她一張銀行卡,還有一些現金還有他的電話號碼,告訴她無論什麼時候想通,都可以來找他。
後來回到家之後,他看著妻子的笑顏,最終決定還是保留原狀,等鬱箐語後悔來找他再安排。因為虞茜那年剛做了手術,如果鬱瑤離開,而他們的親生女兒如果貿然抗拒且偏激地跟他們接觸,說不定會刺激到她。
後來,鬱箐語沒聯係過他,也沒有動過卡裡的錢。
隻有她不知道的助學金如常到她手中,還有後來鬱寒特意讓學校加的獎學金。
她大學畢業那年,本來鬱寒還想偷偷安排她出國的,但是她並沒要那個名額,選擇了留在國內。
之後,就是她畢業,工作,陸倩之前就被他用彆的理由送進了監獄,出獄後她找到虞茜,說讓人換了她們的女兒。
虞茜受刺激住院。
他猶豫要不要去接她。
他想過很多次去接她,但是他的親生女兒性格大概像他一樣是冰做的,融不化,他等著她後悔,但是她始終不後悔。
老爺子知道後,當機立斷,讓人把孩子接回來。
他以為她不會回來,但是意外的是,竟然真的回來了。
回到鬱家的鬱箐語乖巧柔順,完全看不出叛逆,對他也冷淡,鬱寒本就不是熱絡的人,何況知道鬱箐語不喜歡鬱家,妻子想要留下兩個女兒,鬱寒就縱著她。雖然,鬱箐語從來沒有在鬱家碰見過陳瑤。
他也想看看,鬱箐語什麼時候受不了跟他開口。
但是如他所料,鬱箐語還是抗拒鬱家,離婚後一消失就是兩年,無論虞茜怎麼求,她也不願意回來。甚至直接拉黑了她。
跟顧嶼北簡略地說完了可以說的事情,鬱箐語靠在床頭看向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窗戶霧蒙蒙的,她腦子也亂哄哄的。
其實後來鬱寒走後,鬱箐語有夢見過他,夢見自己回了鬱家,所有人都寵她愛她。
鬱寒帶她出來玩那幾天,她有種自己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小公主,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鬱寒好像一道光,忽然就這闖進了她的生活。
一切都像夢一樣,夢醒了,一切成空。
她甚至也想,算了吧算了吧,都換了一個世界了,好好珍惜這裡的生活不好嗎?這裡也會有愛她的父母。
但是係統一次次重申不繼續任務她的下場很慘。
係統大概發現了她有點後悔,生怕她去找鬱寒不繼續任務了,後麵就悄悄抹了她那一段記憶。
鬱箐語不再記得鬱寒來找過她。
顧嶼北聽完後沉默,問她:“那你這次要回去嗎?”
鬱寶寶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她的被窩睡著了,摸了摸小家夥可愛的小臉蛋,她搖搖頭。
“不太想。”
說著她又問:“鬱爺爺的情況怎麼樣?”
顧嶼北道:“應該沒什麼大礙。”
“嗯。”
顧嶼北看著她蒼白的臉,心軟軟的。他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不想回去就不想回去,沒關係。”
鬱箐語仰頭看著他,張了張嘴,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無情?”
顧嶼北笑著安撫:“惹他進醫院的是陳瑤,不是你,彆給自己壓力。”
好。
“如果你困了就休息。”
“我不困。”相反,她很精神,眼睛也很亮。
顧嶼北問她:“不困你想乾嘛?”
她看了眼懷裡的寶寶:“我看著鬱小米睡呀!”
“好。”
顧嶼北手機這時候響起來,是陸錦。
他看了眼手機,跟鬱箐語說:“我出去接下陸錦的電話。”
“好。”
接著,顧嶼聽到她的聲音:“顧嶼北,我不想看到他,我想要靜一靜。”
顧嶼北回答了一句:“好。”
關於鬱家的事情,不想去想,就先不要想。
第二天鬱箐語就出院了,她沒再見到鬱寒。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莫梨來了,看到他們家在搞花園,又看到旁邊放著的月季那麼好看。就笑著問道:“你們家這麼多花,可不可以送我兩株種種?”
鬱箐語看著靠牆的一排花,笑著道:“都可以,隨便拿,多拿點都行!”
“那我就隨便拿了。”莫梨彎腰去挑,株株都好看,都想要。她挑了幾株自己最喜歡的。
”可以。”
莫梨看到鬱箐語臉色不是太好,看了眼旁邊的顧嶼北,欲言又止後道:“要不你陪我一起去我家種花?”
鬱箐語沒意見:“可以。”
小朋友們的鏟子這時候發揮了作用,拿著塑料鏟子就學著大人一起刨坑,但是刨不動。刨不動還要刨,搞笑死了!
今天周末,沈宜雅帶著洛綃遇過來了,看到兩女人在這裡挖坑種花,有些不理解,問道:“是家裡揭不開鍋了嗎,都沒人乾活嘛?”
莫梨已經挖了一個有點深的坑,看到沈宜雅來了,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容明媚:“你不懂,我們玩的就是樂趣。”